第298章 大海寺(1 / 2)

隋末我为王 吴老狼 4835 字 4天前

公元六百一十六年十二月一日,隋大业十二年十月十七日,阴。

天色阴沉,张须陀的脸色也同样阴郁,雪白的胡须在初冬的寒风中飘扬,将张须陀的神情映照得更加严肃刚毅,担任前锋的贺延玉来与张须陀辞行,张须陀也只交代了一句话,“小心,随时与中军保持联系。”

贺延玉率领两千步兵先行出发了,由八千步骑组成的中军主力也已经出营集结完毕,贾务本率领的后军也已经将军需帐篷装车,随时可以离营出发。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贾务本才张须陀碰了一个头,向张须陀说道:“大帅,荥泽那边敌情不明,小心些。”

张须陀点点头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后,张须陀还是低声说道:“务本,有个坏消息告诉你,昨天傍晚时,江都那边传来消息,宇文述宇文柱国过世了。”

“宇文述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贾务本大吃一惊。

“十月初六,也恰好是我们进入荥阳郡那天。”张须陀低声答道。

“怎么这么巧?”贾务本又是一惊,“我们刚进入荥阳那天,宇文柱国过世,昨天我们刚决定进兵荥泽发起决战,他过世的消息就传来,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老夫也觉得很不吉利,昨夜一直都是心惊肉跳,心神恍惚,睡不安眠。”

毕竟只是七世纪的人,即便英勇无畏如张须陀,也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神秘,大感不吉,然后张须陀又说道:“宇文柱国总领天下军务,是名副其实的大隋军方第一人,为政虽然口碑不佳,用兵治军却颇有建树,我们齐郡军队能够走到今天,也和他的不吝支持有关,现在他突然过世,我们大隋军队只怕又要有一番大的动荡了。”

贾务本的官职是齐郡鹰扬郎将,隶属于十六卫府,听到张须陀这番话难免有些默然,然后才安慰道:“大帅勿忧,此事不过是巧合,天地之大,无奇不有,碰上这样的巧合也不足为奇。再说了,以大帅你的威望资历与职位重要性,不管是谁接替宇文柱国总领天下军务,也只会和宇文柱国一样的继续支持我们齐郡将士。”

张须陀轻轻点头,又低声说道:“这件事,暂时别公布出去,以免影响军心士气。”

贾务本应诺间,陈丧良派来的信使王玄策突然来到了张须陀的面前求见,也是看到了实岁还没满十七岁的王玄策,张须陀才猛的想起自己忘了写给陈丧良的回信,好在事情不算太急,张须陀便对王玄策笑道:“小家伙,真是不好意思,老夫昨天太忙,忘记了给陈留守写回信,这会又来不及了,要不你给老夫带一个口信回去吧。”

如果换成了别的使者,肯定就已经是一口答应了,但王玄策是什么货色大家都知道——全世界历史上最奇葩的多事使者!所以听了张须陀这话后,王玄策不仅没有应诺,还立即就说道:“大帅,没关系,请让小人随你出征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写好回书,小人什么时候回去送信。小子不才,想亲眼一睹大帅你的盖世雄风,也想亲眼见识一下名震天下的八风营如何大展神威,大破贼军,还请大帅务必恩准。”

“你不怕危险?”张须陀微笑着问了一句废话——对于一个敢做出一人灭一国猛事的奇葩来说,这句话确实非常多余。

“晚辈不怕。”王玄策赶紧恭敬行礼,拱手说道:“三年前,陈留守也和晚辈的年龄差不多,就敢单枪匹马到辽东投军,为国效力,进而建立不世功勋。晚辈不才,不敢与陈留守并肩,却也愿意追随陈留守光辉,向他学习效仿。”

“有志气,陈小子用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张须陀赞了一句,又随口说道:“好吧,既然你有这个胆量志气,老夫成全你,随老夫的亲兵队行动。”王玄策一听大喜,赶紧向张须陀道谢,然后立即尾随张须陀的亲兵队伍行动。

经历了这场小风波后,齐郡主力立即在张须陀的亲自率领下动身出发,向着管城西北面的荥泽县开拔,而目的地荥泽距离管城其实也没有多远,一天时间足以抵达荥泽城下,所以齐郡隋军也没有急于赶路,保持了正常速度从容行进,同时不断派出斥候探马侦察前方与周边的情况,行进间动作也绝对算得上谨慎。

翟让治下的瓦岗军与齐郡隋军也算是老对手了,这几年来,为了保护通济渠的安全和畅通,齐郡隋军没少到梁郡济阴与瓦岗军交战,每一次都顺利击败瓦岗军,从无败绩,虽然因为瓦岗军跑得太快和太得当地百姓支持,始终都没有歼灭瓦岗军主力,但心理优势早已建立,再加上来到荥阳郡后五次与瓦岗军交手都轻松取胜,所以齐郡隋军中上到张须陀本人,下到普通士卒,全都半点担心无法打败瓦岗军,惟独只担心找不到瓦岗军主力。

也正因为如此,齐郡隋军在行军间心态都普遍比较放松,还是因为如此,当意外突然出现时,齐郡隋军上下也为之大为震惊,而这个意外也太过让人出乎预料——午时刚到,担任前锋的贺延玉突然派人送来探报,说是在荥泽东南面发现大批的瓦岗军队伍,打着翟让的旗号,还正在向着齐郡隋军的位置赶来,似乎有主动迎战齐郡隋军的企图。

“翟让亲自率军前来迎战?”张须陀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明来敌数量大约三万余人后,张须陀立即命令贺延玉停止前进,列方阵扎稳阵脚,也命令中军主力加速前进。命令传达,只怕敌人跑不怕敌人战的齐郡将士士气大振,立即大步前进,片刻之后就追上了前方的贺延玉。

刚与前军会合,西北方向已然是尘烟冲天,无数衣衫褴褛的贼兵铺天盖地涌来,为首一面红色大旗,还真是张须陀见过几次的翟让帅旗。见此情景,兵力处于弱势的齐郡将士不仅没有半点紧张担忧,相反还欢呼震天,无数将士喜形于色,都说这次终于简单了,终于可以一战干掉瓦岗贼主力不必跟在他们的屁股后辛苦追赶了。张须陀也是欣喜万分,大笑道:“翟让!还真是翟让逆贼!”

大喜过望归大喜过望,张须陀在用兵方面还是十分谨慎,并没有立即下令发起总攻,而是命令军队立即结成方阵,以方阵迎敌,结果再当训练有素的齐郡将士迅速立定阵势时,瓦岗军也已经冲到了近前,金色甲盔的翟让亲率数百骑兵身临第一线,用马鞭指着张须陀的帅旗破口大骂,张须陀也不怒反喜,立即下令方阵推进,直向翟让的帅旗,翟让也和以往作战一样,立即就下令发起总攻,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催动全军冲击齐郡方阵。

声如雷鸣的呐喊声中,数量至少三倍于齐郡隋军的瓦岗军士兵潮水一般涌来,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密集羽箭与齐郡将士的狰狞笑容,强劲的羽箭呼啸旋转落下,将一个接一个的瓦岗贼洞穿射翻,但是事前已经被鼓足了劲的瓦岗兵却还是冲锋不止,杀一个官兵赏粮三石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与活捉张须陀的口号声交映争辉。

潮水拍打在了礁石上,化为无数水花,在绝对的装备训练与经验差距面前,瓦岗贼兵数量再多,也根本不可能冲垮齐郡将士的方阵,相反还被方阵中刺出的长枪长矛捅得人仰马翻,尸横满地,继而又被刀剑斧头劈砍得粉身碎骨,尸骸不齐,失去了冲击惯性优势的瓦岗贼兵拥挤在齐郡将士的方阵前,你推我搡,进退不得,被缓缓推进的齐郡将士杀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

和以往的每一次交战一样,装备粗劣又训练不足的瓦岗军只能靠人命堆才能与齐郡将士抗衡,常常需要死伤上好几人,才能有一个特别悍勇的瓦岗贼兵赢得与齐郡将士近身肉搏的机会,而迎接这个勇士的,也通常是被配合娴熟的隋军将士乱刀分尸的可怜下场,螳臂当车,蜻蜓撼石柱,全军总攻注定毫无作用,伤亡比巨大得吓人。

在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推进的齐郡将士面前,瓦岗军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是节节败退再后退,胆怯后逃的瓦岗贼兵接二连三,以至于连翟让身边的督战队杀都杀不光,齐郡将士则一如既往的高歌猛进,全力向着翟让帅旗所在的方向碾压,所有敢于阻拦在前方的瓦岗贼兵无不化为齑粉。

翟让这次表现得明显比以往争气,催促军队足足扛住了半个小时都没有收兵逃跑,直到齐郡将士的方阵距离他已经只有一百来步,流矢已经可以射到他的马前,还有看到贾务本率领的后军也已经赶到战场,翟让这才和往常一样的下令逃命,还和往常与张须陀交战一样,身先士卒的冲到了逃亡一线,瓦岗贼兵大都跟从,跟在翟让的帅旗后逃得一个比一个更快。

好不容易逮到了翟让本人,又看到周围地势开阔,没有可以伏兵之地,张须陀当然是命令全力追击,近万齐郡将士人马争驰,紧紧跟着翟让的帅旗不放,张须陀也逐渐越众而出,冲到了追击战的第一线,口中吼声如雷,“追!活捉翟让逆贼!”

冲在第一线的张须陀没有任何危险,因为瓦岗军是真败绝对不是诈败,从上到下都是跟着翟让的帅旗逃命,全无半点回身迎战的意图,举凡被隋军追上的瓦岗贼兵也不是被乱刀砍死,就是跪地投降,绝望的求饶号哭声惊天动地,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的隋军将士则神情轻松,大步流星的只是继续前进,说什么都要追上荥阳郡的祸乱之源翟让大贼。

太多的胜利麻痹了齐郡将士的神经,常胜不败的习惯了齐郡将士的思维,翟让这块香饵散发的甜蜜味道,也勾摄了齐郡将士的心魂,不管是张须陀还是其他的齐郡将士,甚至包括随后赶来的贾务本,全都没有察觉到,翟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他们领向了地势开阔却林木茂密的正西方向,也没有留心到,他们的队伍在追击之中,不知不觉间混乱了编制,拉长了队形,整齐的方阵,也逐渐变成了腰部无比脆弱的长蛇形…………

历史车轮的巨大惯性,非人力所能阻拦,陈应良也不例外,在翟让亲自担当诱饵的勾引下,着急一战破敌的齐郡隋军一口气追出了近二十里,来到一个林木茂密丘陵众多的道路狭窄地,这个地方的西南面山上,有一座寺庙,寺庙的名字叫大海寺。

“轰隆!”

突然传来的如雷巨响震麻了齐郡将士的耳膜,突然杀出瓦岗骑兵也让无数的齐郡将士瞳孔猛烈收缩,在李密的亲自率领下,树林中突然冲出的瓦岗骑兵如同钢刀切豆腐,轻而易举的就切断了齐郡隋军的脆弱腰部,自打大业七年三月成军以来,近六年时间里战无不胜的齐郡雄师,头一次被敌人拦腰切断,首尾不能相顾。

“活捉张须陀!杀光狗官兵!”

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茂密的树林中,草木丛生的丘陵后,同时涌出无数的瓦岗贼兵,高举着血一般鲜红的瓦岗旗帜,从四面八方杀向已经被拦腰切断的齐郡队伍,隋末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大海寺之战,也随之正式展开。

齐郡将士的胜利太多了,多得让他们都已经忘记了失败的滋味,也让他们忘记了如何在逆境中迎难而上,在突然被全面包围的情况下,编制早已混乱的齐郡将士顿时变得更加混乱,张须陀的应变命令也因为腰部被断,无法象以往那样迅速传达全军,齐郡将士只能是各自迎战,独自迎战已经在实战中不断历练出来的瓦岗军精锐,真正的瓦岗军精锐。

逐渐成长出来的瓦岗军也确实今非昔比,在翟让李密徐世勣王伯当和单雄信和杨积善等瓦岗将领率领下,各路瓦岗军保持着统一的行动,如同一柄柄利刃,一刀一刀狠狠插入齐郡军中,象疤丁解牛一样,把齐郡隋军肢解得支离破碎,更加不成队形,罗士信贺延玉秦琼木兰和贾务本等将完全只能各自为战,张须陀身边也只剩下了樊虎和唐万彻可以指挥。

别无选择,张须陀只能是亲自挥刀上阵,亲自率领军队向开阔地突然,恨他入骨的翟让则亲自率军封堵,红着眼睛大喊一定要拿下张须陀老狗的人头。

没有人能是沙场老将张须陀的对手,也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拦得住张须陀亲兵和樊虎唐万彻两员猛将的舍命冲击,在亲自挥刀砍杀了名瓦岗兵后,张须陀终于还是领着几百士兵冲出了包围,后面樊虎和唐万彻本想跟上,好不容易冲出的缺口,也立即被潮水一般涌上的瓦岗军重新堵上。

如果张须陀这时候舍弃被包围的部下立即撤退,那么历史肯定会被改写,可惜历史的七十码很难被人阻挡,张须陀如果是舍弃部下单独逃命的人,那他也不配被叫做张须陀,所以看到部下被重新包围后,本已经在瓦岗贼懊恼的叫喊中逃到远处的张须陀,毫不犹豫的掉转马头,再次冲进敌阵来救部下。瓦岗贼上下惊喜得难以置信的大叫,复又倾尽全力重新包围了张须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