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赵瑞成忙问:“你有什么把柄在皇后手里脱不开身?”
晏七摇头,面上更是不堪回首,“不瞒你说,先前你干爹在栖梧宫受罚,监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所以,他恐怕不会愿意施这大恩于我。”
“啊?”
赵瑞成一霎像是被雷给劈了,“这这......这怎么会是你呢!”
他垂头叹出好大一口气,深觉气馁,他来寻晏七并非没有自己的私心,宫里真心的朋友没有几个,既有真心还有才干的更是凤毛麟角,而晏七恰巧就是那凤毛麟角中的一个。
周承彦调他前往枢密院是为了往林永寿的手底下扎钉子,林永寿不可能视若无睹,他以后的日子不可能好过的了,身边再没有个知根知底能抵事的,恐怕熬不到周承彦登堂入室的那一刻就先把小命交代了。
所以说白了,他替晏七谋出路,朋友情意与各取所需各占一半吧。
眼下听着晏七和周承彦还有这么一遭,他心下比晏七还犯愁,思索许久,还是抬眼看一眼晏七,踌躇道:“其实吧,你要和我干爹尽释前嫌也不是什么法子都没有,有我在一旁劝解着,不会教他要你的命,只看你受不受得了那个罪了......”
晏七抬起头看着他眸中一亮,举起桌上的酒盏敬他一杯,“彼时虽说是人在其位谋其职,但伤了大监到底也是我的过错,我本该同大监赔罪,只盼他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况且若是此事能成,我定当好生谢你。”
话说到这份上,事情便也就如此定下了,当日回宫,晏七特意买了两坛好酒教赵瑞成带回去孝敬周承彦。
三日后傍晚,他从栖梧宫下值回居处的路上,见赵瑞成迎面而来,对方在他肩膀上捏了下,话说得郑重,“可能要吃些苦头,你忍者些,我会在一旁替你求情的。”
晏七冲他点头,“带路吧。”
他在皎皎月色下回头望了栖梧宫方向一眼,藏起满目的眷恋,转身后沉沉呼出一口气,提步跟上了赵瑞成。
他愿意以身为剑,披荆斩棘,为她斩断枷锁,划破那困住她的壁垒,愿意为她生,愿意为她死,那些苦头、折辱,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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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翌日天阴,栖梧宫的大门才打开, 赵瑞成站在门口, 伸长脖颈朝里探出个头来,给开门的小内官打了个招呼。
小内官一边推着门一边瞧着他一笑, “哟,又是赵哥呀, 还来寻咱七哥的吗?今儿您可不凑巧,这会子太早了, 七哥还没到上值的时辰呢, 你往他居处寻去吧。”
赵瑞成忙摆手, “我不是来寻他的,是来替他向粟禾姑姑告假几日的, 还劳烦你替我去通报一声,回头我请你喝酒。”
“七哥怎么了?”小内官还挺关心。
“就是病了, 今儿早上下不来床, 寻个太医好好瞧瞧, 约莫过几日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赵瑞成垂着眼, 话说得含糊,手上又将晏七的腰牌递过去给他, “你拿着腰牌去寻粟禾姑姑通报一声吧,我在这儿等着。”
这都下不来床了,小内官听着不敢耽搁,答应了声,忙接过腰牌匆匆往后头值房去了。
过了半会儿才回来, 手上没拿腰牌,到他面前说:“姑姑说了,要七哥好好养病,上值的事无需他操心,等身体大好了再来就是了。”
赵瑞成点头嗯了声,心里却起了计较。
光递上去一块腰牌,其余的都不消多问,便可以说告假就告假,无限期的好好养病,这待遇放眼阖宫也怕是没有几个人吧。
他朝小内官道声谢,又无意似得问了句:“晏七这下子休息几日,怕是要耽误你们宫里不少事吧?”
小内官说是,“那可不,七哥能干性子也好,在咱们娘娘和粟禾姑姑跟前都十分有脸面的,他平日操心的事情当然也就比较多,能者多劳嘛!”
赵瑞成哦了声,拍拍他肩膀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转身走了。
皇后起身时已近辰时,用过早膳后,她照例前往偏殿书房去,往常这时候晏七都已在殿中等着了,今日却未见人影,遂问起粟禾。
粟禾才回道:“先头清晨时晏七教人来说是昨夜受了凉,今晨头晕的厉害不便来上值,遂告了假。”
皇后微微蹙眉,“他病了?很严重吗?可有寻太医去瞧过了?”
这一口气不停歇的问法教粟禾听着略不适,只回道:“来人说是已请太医瞧过了,约莫过几日便会无碍,娘娘不必忧心。”
皇后自持身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闻言点点头,又吩咐了句:“那你教小厨房熬些补身子的汤药,每日派人给他送过去。”
粟禾答应着,这差事便也就如此交代了下去,下半晌药汤熬好了,知意紧着心自愿前去跑一趟腿,不料刚到房门口,没见着晏七反倒被赵瑞成拦住了,一番好说歹说,也愣是没能往前走一步。
赵瑞成不能让她进,说到最后实在没法儿了,语气便开始耍无赖:“晏七在里头躺床上养病,那可是衣衫不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非要往人屋里钻,要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不嫌害臊吗!”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知意的脊梁骨,把她一张脸气得通红,“你!你无耻!”
抬手将食盒塞进赵瑞成怀里,一转头,哭着鼻子撒丫子跑走了,回到栖梧宫,便当着皇后与粟禾的面,一五一十将赵瑞成的无耻行径原模原样倒了一遍。
皇后坐在软榻上沉着脸听完,也比知意的脸色好不到哪去,教她退下后才拧眉问粟禾:“晏七与那赵瑞成有何渊源,他怎会与这般无赖相熟?”
这却教粟禾一时答不上来,“娘娘恕罪,老奴也不甚清楚他二人关系,但想来应该是极好的,今晨拿着晏七腰牌前来替他告假的,也是赵瑞成。”
“你去查查这人的底细吧,现在就去。”
她总归是不放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万一晏七被那等无耻之徒带坏了可怎么好?
粟禾办事果然很快,到第二日中午时便已赵瑞成的过往来历翻了个底朝天,他认周承彦为干爹、那晚带晏七去见周承彦的事自然也是查得明明白白。
逐一回给皇后听了,她手中拿着药碗停住了半会儿,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突然扬手砸了那碗,一手扶住心口,蹙着眉紧咬着牙斥了句:“胆大妄为!”
当晚入了夜后,栖梧宫大门轻缓打开一条缝隙,有人从里头出来,身上披一件黑色斗篷,宽大的兜帽盖下来直遮去了半张脸,只露出个精致的下颌和嫣红的唇,每一寸都透出股生人勿近的冰冷。
她也没提灯笼,踏出宫门行了一段距离,黑色的身影很快融进了暗沉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