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师资体系中,不论是什么职称的教师都会有各自不同的烦恼。低职称的人会想拼命往上爬,而站在高处的人则是在为保住位置或是站得更高而忧虑。但对于叶黎来说,工作就是工作,和位置的高低没有关系,重点是在对的时候做对的事情。
叶黎的每一天都排得非常满。不管有没有课,他总是能找到很多事情去做。原本在沈煜升的印象里,大学里老师们最多的精力都花在了写文章和发文章上,在课上只要好好敷衍学生,在课下跟同事吹牛就行了。但他们的叶教授,无论在课上还是课下始终处于一种忙碌和专注的状态,工作就是他的生活。
有一回他去叶黎办公室接他时候,发现他还在修改课件。他戴着那副已经有些老旧的无框眼镜盯着屏幕,外面天暗了他也没有发觉,在微弱的光线中眯着眼睛仔细地审阅着。沈煜升打开灯时他似乎吓了一跳,转头对他点头微笑了一下,又接着看他的课件去了。
沈煜升在等他的过程中也偷瞄了他的课件,发现他不论是文字分段还是字体的统一都校对得很仔细。也更别说错别字了,这在叶黎的课件里从来没出现过。
“老师,你这样校对不累吗?上一届用完的可以这一届再用啊,不用老是改,而且也不用抠那么细吧……”
叶黎不以为然地看着屏幕说:“基本上每年的规定都有变化,或多或少都是变了,课件肯定是要改的。而且我不喜欢重复讲同一个内容,太无趣了。我讲得不开心,你们又怎么听得进去?”
他着实佩服系里一些老师的课件十年不带换的,真不知是他们的部门法太稳定了,还是他们太懒了。
其实学校里的很多教授都是偏向学术型,一般来说授课水平都不太高,学生们通常不是昏昏欲睡,就是玩手机打发时间。叶黎成为教授中最受欢迎的那一个,不仅是因为他的年龄和外表,而是对待授课的认真态度。他从来都很注重照顾学生的感受,真心想让他们喜欢这门课,能学到知识,所以他的课的出勤率比别的老师都高出很多,他无需任何强制性的措施将学生们捆绑进来。
但极其有自我想法和独立人格的人,也总要面临和现实规则的激烈冲突。
在临近期末的某天,沈煜升像往常一样将叶黎送进了办公室。当他在帮叶黎收拾公文包时,院长大步走了进来。
彭海平是彭熙文的父亲,在这个位置已经做了十几个年头,也是看着叶黎从讲师一步步做到教授的人。沈煜升看院长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估计他大概要谈什么重要的事,就先退了出来在门口等他们谈好。
“……叶黎,你说说你怎么回事?我上次已经告诉过你了,这个指标你必须要遵守!”
“我带的学生都完全符合开题的标准,都已经经过我的同意,我不可能为了指标去扭曲事实为难他们。”叶黎的声音还算平静,但也听得出他在压抑着情绪。
“你……你这个死脑筋!”彭院长的火气似乎非常大,“当硕士生导师你以为这么简单?你以为这世上的事都随你怎么想就怎么做?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我告诉你,要再这样下去,你这个导师也可以不用当了!”
两个人又来回吵了几句,门就砰地打了开来,彭海平出来后也没注意到沈煜升还站着旁边,把眼镜扶了扶就带着怒气快步地离开了。
沈煜升走进来时,叶黎正靠在轮椅上。他闭着眼睛,嘴唇紧抿,胸口剧烈起伏着。
“帮我拿一下药。”
沈煜升从包里掏出那罐他看不懂的药给了他。叶黎打开后吞下了两颗,对他道:“你先回去吧,今天我得加个班,会比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