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夜幕降临时,整个皇宫都点起了蜡烛或者油灯,只是却不似二十一世纪那般的灯火通明。苏晓玥站在阁楼的栏杆处望着极目所能看见的灯火,沉浸在淡淡的思索之中。
不远处,桃花正在阁楼的楼梯处带着几分关切和焦急地看着她。她不知道皇上跟娘娘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从昨夜到现在,那站在栏杆处的瘦弱身影却是半句话也不曾说,哪怕是她做错了事情,她竟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这样的娘娘怎能不让她担心?
静静凝思的苏晓玥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只是怔怔看着那忽闪忽闪的烛火,不时地抬眼看看天上不甚明亮的星星,仍是半字未吐。
她要说些什么才好?或者说她能说什么?恨司徒漠?在看到司徒漠那样的表情之后,其实她又哪里能恨得了几分。也许,她该恨的人,其实是她自己。恨她为什么想要自由?可若没有自由,她活着又有何意?所以,她不能恨自己,她若是恨自己,她便眉宇办法存活下去,她只能恨他!身体已经脏了,可相比二十一世纪的她,她已经算是干净的,至少从头到尾只有他司徒漠一个人,至少他还是带着爱她的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该是庆幸,或者说该是高兴的。这世上,能有一个真心相待的人,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可是,她却不能做这般的想法。一切真的有这么单纯么?从过去到现在,曾经的一切教给她的只有生存之道:不信任何可信或者不可信的人和事。连她自己她都是不相信的,她要怎么去相信一个外人?
其实,司徒漠说的话她何尝没有心动过,可是,习惯于理智思维的她轻易地将那份心动压制,保持着她一贯的冷静,冷静到可以面无表情地演戏,一如昨夜。
身上还残存着他留下的痕迹,她不必看也知道是有多么“辉煌的战绩”,哪怕是此刻,她想到他对自己用强,她依然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用牙齿将他撕碎!
这样的举动在她的脑子里上演了无数遍,可当她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她却做不来。她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她也一直在心里问自己这是为什么。可最终,没有结果。她一度沮丧,直到昨天。
在愤怒地发泄之后,她愤然地下定决心要将他整个皇宫弄得鸡犬不宁,于是稍事的梳洗之后,她便开始了她的“计划”,弱智地到后宫中挑事,直到司徒漠将她找到。
看到他愤怒的表情时,她笑了,几乎是开心地笑。没错,她就是要他不舒服,就是要他不开心,这样她就开心了。她知道他最厌恶什么,于是,她开始伪装。装得楚楚可怜,装得好像自己才是被欺负的对象,装得他那些妃子们个个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而后成功地将他再次激怒。
她笑着看他会如何裁判,她等着他恼怒之下让她逃离他的掌控之下,她以为自己至少还是有些成功的,毕竟她得罪的这些女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而她苏晓玥于他的皇位和权势压根无足轻重,他身为君王自然知道该如何决断,弃卒保帅,这才是明智之举。
可是,她又一次错了。他根本就不曾看那些女人一眼,目光自始自终都落在她的身上,哪怕是那些女人指责她才是那个挑衅的人,他也没有移开过,当然,也没有为她说半句话,只是拿一双写满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那一刻,她知道,他明白她在做什么。
该如何形容她当时的心情呢?也许有几分高兴,也许有几分失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只能继续伪装着,挂着那早已成为职业化的笑容,演着一场独角戏。
半天的指责过后,见皇上没有开口,那些妃子自然明白了他的心思,哪怕心有不甘,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却是再也没有人多说一句话。然而,他就那么冰冷阴沉地带着她离开了。她假装乖顺地跟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他愤怒地让她说话,可是她根本没有什么话要说,她能开口说什么呢?于是她沉默。可是,显然他是不会甘心的。他明白她在演戏,于是他开始摊牌。说实话,她听着是有那么几分感动的,他不是以“朕”自称,而是“我”。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样就足够了,一个君王能放下身份与你坦白,就像他之前能将自己的命交到她的手中是一个道理。对于他们这一类人,有时说一些从来都不曾说过的话远比要了他们的命更难。他能如此,她如何不感动?
可偏偏她早已习惯了伪装自己,在已经伪装的前提下,要她露出一个不是伪装的神情,对于一个精于此道的人来说,却是困难的。
于是乎,她的“无动于衷”惹怒了他,他几乎是失去理智地将她压到了墙面上,让她差点没有办法呼吸。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怒意有多么深刻!
冰冷的墙面让她稍稍地缓解了一些司徒漠无法抑制施加在她身上的痛楚,也让她的脑子更加清醒,她可以继续戴着面具与他周旋。
他又说话了,她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感受着他灼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感受着他的愤怒让他的心跳加速跳动,感受着自己在听到他的一字一句时心动的感觉。这都是前所未有的。有时候这世界的感情就是如此,强烈的情绪总是能影响着那想要被影响的人,此时此刻,即便你面无表情,却依然无法否认自己的心是在为之颤抖的。
苏晓玥无法否认这一点,她不擅长自欺欺人;然而,她更不擅长承认自己的感情,一如自己面对的那个人。
他说他后悔救了她。她的心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确确实实地沉了下去,仿佛一颗被扔进了冰窖中的石头瞬间被冰冻,她几乎能听见那清脆的结冰的声音。她几乎要冷冷地笑出声来。想想,这前一刻的感动是为而来的?不是可笑又是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