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说世界人口减半的事情。”詹姆斯眼神一凛,“只要阻止了这件事……”
“……”
杨黎本来交握的双手慢慢松开。
他的手指颤了颤,最后挠了挠脸颊。
“……啊,那个……”
他拖长了声音。
……詹姆斯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啊……”
杨黎的声音似乎带着点学渣的自豪一样。
“……历史学得不好啊。”
“……”
事实证明什么呢?不好好学习,上课只会画小人,不仅有可能挂科,还有可能被打啊。
……
“嘶……”杨黎揉着头。
他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的詹姆斯——他的脊背挺直,低着头,明显陷入了深思。
……看起来倒一点也没有脆弱的样子。
“……这件事很重要吗?嗯,也许人口锐减和人类使用基因剪辑技术的确有一些关系,但我觉得这不是主要原因……就算人口不锐减,人类总有一天也会将它提上计划……”
这样是不是能间接证明基因剪辑技术没有硬性的道德问题呢?
“……不,你没反应过来。”詹姆斯深吸了一口气,“你,我,我们现在正在二十一世纪——”
人口锐减至二分之一是什么意思?只考虑概率的话,詹姆斯和杨黎两个人之间就会死一个。
“……”
杨黎眨了眨眼。
他慢吞吞地啊了一声。
“……你们害怕死亡吗?”
……这是什么智障问题?
詹姆斯有点暴躁了——他刚想反问回去,比如“难道你不怕吗”之类的——紧接着,他嗓子一紧。
“……你不怕。”
“死亡并不可怕。”杨黎的声音很平静,“可怕的是痛苦地活。”
“……告诉我,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感到悲伤吗?”
杨黎有些看不懂詹姆斯的表情。
“……我会。”他的眼神颤了颤,“……但是,我猜,它不会持续太久……甚至很轻微,只会一闪而过。”
某种焦躁感再次抓住了杨黎。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开始感觉到愧疚。
“……我很抱歉。”
那种细微的针刺感戳在他的心上——但他的心大概是铁做的,丝毫不为所动。
“我还是觉得——”
“不。”詹姆斯看着杨黎,“一时的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反抗和挣扎,放任自流地死去。”
没有痛苦地死,痛苦地挣扎着活。
前者被历史碾为尘埃,后者被称为英雄。
失去体验痛苦的能力,失去反抗的动力,世界再没有英雄。
“……这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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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了。
这就是他想要体会痛苦的原因。
看着詹姆斯坚定的眼神,杨黎这样想着。
理智与感情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对立的……然而,感情让他快乐地安于现状,理智却让他清醒地追求痛苦。
如果放回到二十七世纪,如果透露出一点点想要体会痛苦的意思,精神病院的大门就会对你敞开了……至于付出行动?至少也是个危害公共安全罪吧?
……在这个时代,却被称为英雄。他们敢于痛苦,甚至因为痛苦而勇敢。
……我呢?我想我算不上英雄吧。
杨黎看着感情丰富的二十一世纪的人类,体会着内心深处细微的苦涩,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东西轻微的松动。
……我只是想要把这种心情延长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