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苦。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哪怕悲伤是杨黎所拥有的那些弦中最难以拨动,回声最短暂的一条,他仍然为那低沉的声音感到苦闷与酸涩。
詹姆斯看着杨黎茫然的眼睛,嘴角抿起,一时没有说话。
啊,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狂人,可能并没有理解他说了些什么。
杨黎想着——他真的爱我吗?要我去体会无穷无尽的痛苦?
明明已经足够了。
五百年的沉寂,那些孤独在削弱后仍可以让杨黎忘记自己的名字;康纳已经离开了那么久,那颗蓝色心脏的搏动仍可以将杨黎自己的心跳同调;那些从未实现过的诺言?
……我没有等到实现的那一天。
如果我真的拥有负面感情,也许会和布鲁斯大吵一架,然后找一个角落,真正的体会安静。
二十一世纪让他不适。
酒精使他的胃炽热,好歹算是有一点温度。
詹姆斯的眼神给杨黎一种冰冷的感觉——某种不熟悉的负面感情,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消磨殆尽。
杨黎重新扬起笑容。
“你真的爱我吗?”
他笑着问出来。
心脏又开始抽痛了,所幸很快又恢复平静。
一点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
詹姆斯看着杨黎,面无表情。
“我站在这里,”他说,“反而希望没有从那房子里面出来过——”
“……你喝醉了。”
“不,没有,我很清醒。”
“你醉了。”杨黎仍然带着笑容,“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我从来没有爱上过你,也没有离开过那个房子,再和你的其他情人相聚……我猜,世界上只会剩下我们两个了。”
“……唉。”
杨黎叹息了一声。
“你不知道困在那里意味着什么……想想你的朋友,你的一切——”
“这里是八十年后,我的一切都淹死在了时间的洪流。”
“你还有美国队长,还有你的复仇。”
“——你以为我希望把余生交给仇恨吗?”
“而我什么都不想再有。”
杨黎歪了歪头。
某根顽固的琴弦在反复拨动下,终于产生了一点短暂的嗡鸣——恶兽呜咽着咆哮,短暂的只有一声。
“门开的那一瞬间,”杨黎说,“我曾经渴望死在那一瞬间。”
只要漫长的等待有一个终点,死掉也没关系。
死亡女神会温柔地抚摸他的脊背,将他带往无边的寂静,一场美妙的,永不会醒来的长眠。
……只可惜她不爱他的灵魂,不想将它取走。
——琴弦在压制下停止了发声。
“你们都说没有负面感情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杨黎仍然带着笑容,“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了负面感情,我会变得很糟糕?”
他想起接近疯狂的另一个自己,轻轻摩擦了一下手腕。
那种感觉——那根琴弦被拨动的感觉,是能压倒一切,磨灭一切的。
它会让人忘记爱,忘记所有重要的事情,只想摆脱。
他从思绪中回神,看着詹姆斯。
……士兵的表情也有些茫然。
烈酒的后劲很大。
虽然嘴上不承认,詹姆斯的确被酒精影响到了。
他的思维逐渐迟钝,一直循环走着死路的思维被杨黎打断,有些难以思考。
“……但是,”他看着杨黎,声音有些闷,“我希望与你分享你的痛苦,不仅仅是快乐。”
“……”
哦。
轻快而悠扬的声音驱散了沉重,那只恶兽打了个哈切,闭上了眼睛,小歇一会。
令杨黎痛苦需要许多努力,令他快乐只要一句话就可以。
他收敛了一些笑容,谨慎地思考了一会。
……他其实也没什么逻辑的思考能力了。
“……如果你想要,”他说,丰富而快乐的音符压下了恶兽的呼噜声,“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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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十二点。
“……我昨天喝醉了。”
电话那头的詹姆斯发出痛苦的呻.吟,“抱歉,我昨晚好像说了很多蠢话……”
“我也醉了啊。”
脑壳痛。
起身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床上……emmm,韦德的小纸条依旧色彩丰富。
“有一句话,不是说……酒后吐真言?我不知道你会因为我的迟钝而难过,很抱歉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不。”
电话那边的詹姆斯简洁明了的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