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王遵进来的青年,摘下头盔,随手放到一旁,直视着牛邯,说道:“我是刘秀!”
这简单的四个字,简直如同一颗炸弹在牛邯的脑中炸开,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刘秀!”
牛邯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呆呆地看向一旁的王遵,后者向他含笑点点头,表示你没有听错,这位,就是大汉的天子!
他说道:“孺卿,见到天子,还不见礼?”
牛邯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紧接着,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伏在地,颤声说道:“微……微臣牛邯,叩见陛下!”说着话,他向前叩首。
被王遵领进来的这位,正是刘秀。看着跪地叩首的牛邯,他上前几步,伸手把他搀扶起来,说道:“牛将军,快快请起!”
牛邯被刘秀扶站起来,不过此时他的脑袋完全是一片空白。王遵竟然把天子给领来了,领到了自己驻守的瓦亭,要知道,瓦亭内外,可是有十五万的大军啊!
这么多的兵马,天子竟然敢只身前来?这是对王遵太信任了,还是对自己太信任了?难道,天子就不怕自己把他生擒了,送给隗嚣吗?
一直以来,牛邯都觉得自己的胆子就够大的了,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胆量和天子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陛……陛下怎……怎会在瓦亭?”
刘秀看着牛邯,说道:“王将军向我说过,牛将军是胸怀大义之人,更是汉室之忠臣!我相信王将军的话,而且,牛将军能和王将军成为莫逆之交,也必是一位胸怀坦荡之君子!”
他这番话,把牛邯说得热泪盈眶,忍不住再次屈膝跪地,叩首道:“微臣有罪!微臣愧不敢当!”
刘秀继续说道:“自王莽篡汉以来,天下动荡得太久,黎民百姓也受苦的太久,二十余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尸殍遍野,满目疮痍,可即便如此,世人还要相互征战,还要徒增伤亡,朕,于心不忍。倘若可以止兵戈,可以少死些人,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朕愿意冒这个险,哪怕只有一线机会,朕也愿意冒这个险!”
作为敌对势力,刘秀身为一方的天子,跟随王遵来到另一方大将的大本营,这其中当然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可他也说得很清楚,为了止兵戈,为了不打仗,为了不死人,他愿意冒险尝试,尽自己最大之努力。
刘秀的这番话,即便是王遵,都听之动容,他撩起征袍,屈膝跪地,哽咽着说道:“陛下仁义之君,乃大汉之福,天下黎民之福!”
牛邯闻言,内心当真是百感交集,再次向前叩首。
他这辈子,还真没佩服过谁,而现在,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刘秀。什么叫明君?拥有如此之胆识,拥有如此之气魄,更要拥有如此仁义之胸怀,这才叫明君!
刘秀无疑是都占上了。牛邯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说道:“微臣牛邯,从今往后,必誓死追随陛下,纵然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亦无怨言!”
听闻这番话,刘秀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他弯下腰身,一手搀扶王遵,一手搀扶牛邯,将两人一并扶起,动容道:“两位将军能归附大汉,实乃大汉之幸,更是天下黎民之幸!”
牛邯麾下可是有十五万众的兵马,这一场硬仗可以不打,得少伤亡多少的将士!刘秀心情激动,说道:“凉州与羌地接壤,等日后平定了隗嚣,还需牛将军代朕治理羌地啊!”
刘秀说这话,既表示了对牛邯的看重,同时,也是在给牛邯吃下一颗定心丸,我不会对你做出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事,即便以后平定了隗嚣,我也会让你继续留在凉州任职。
牛邯也不是傻的,自然能听出刘秀的话外之音,他神情激动,又准备向刘秀下跪,这次刘秀倒是抢先把他拦住了。牛邯拱手作揖,深施一礼,颤声说道:“陛下对微臣之倚重,令微臣惶恐,微臣愿为陛下,护守边疆!”
刘秀露出喜色,拍拍牛邯的胳膊,说道:“有牛将军相助,凉州可安定!”
三人在中军帐内又说了许久的话,而后牛邯把自己的部将们都召进中军帐,向众人直言不讳地表明,他已决定归汉,询问麾下众将的意见。
有愿意随他一同归汉的,他自然是欢迎,有不愿意随他归汉,还想继续向隗嚣尽忠的,他也不拦着,现在就可以离开瓦亭了。
牛邯的这番话,太令人震惊了,营帐中的众将许久才回过神来。其中有数名将领纷纷出列,向牛邯厉声说道:“牛将军,大王带我恩重如山,更是将十五万大军交到牛将军的手里,牛将军现在欲做出背叛大王之举,不觉得太忘恩负义,太令人寒心了吗?”
“自从我追随隗嚣、揭竿而起的那日起,我所效忠的,就只有汉室!倘若我继续追随隗嚣,背叛汉室,那才是忘恩负义之举!”牛邯沉声说道。
这几名将官面面相觑,向牛邯拱了拱手,说道:“道不同不相与谋!既然牛将军已决定背叛大王,请恕我等不奉陪了!”说完话,这几名将官转身就往外走。
牛邯眯了眯眼睛,目光向左右扫了扫。
一名魁梧将领率先抽出陪下的佩剑,走到一名正往外走的将官身后,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另只手,一剑刺了出去。剑锋在其背后刺入,在其前胸探出来。
营帐内,其余将官也都纷纷拔剑,眉毛竖立,一脸的煞气,将那几名要走的将官团团围住,都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众人乱剑齐落,噗噗噗利刃入体的闷响声不绝于耳,一道道的血箭喷射到营帐的帐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