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徵年少继位本来就是需要立威的时候,韩熠别的做不到,不给他拖后腿还是能做到的。
马车一路驶向王宫,这一路上经常能听到路两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韩熠不知道这些百姓是真的为颜子荐感到难过,还是因为王薨逝而对这个国家的未来担忧。
马车停下来之后,还没等韩熠开口,颜徵就起身任由韩熠帮他抚平了身上的褶皱,而后走下了马车。
颜子荐的灵柩此时停在了前朝正殿之中,颜徵抬头看着仿佛变得十分陌生的王宫呆怔半晌,这才慢慢往上走。
韩熠跟在他身后,刚刚一看颜徵的眼神他就知道,一向勇往无前的颜徵,此时此刻也想逃避。
或许到现在颜徵都没有什么真实感,大概是没有真的见到颜子荐的尸体,他就还能告诉自己他的父亲还活着。
韩熠很能理解他,无论是谁都有脆弱的时候,而且即使有那么一瞬间的想要逃避,颜徵还是坚定不移的在往上走。
只不过这个速度,他能理解颜徵的沉重心情,换成别人说不定就要曲解一下。
是以韩熠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来个人搀扶着殿下,殿下连日来伤心外加日夜兼程,有些体虚。”
嗯,因为体虚所以才会这么慢。
颜徵仿佛突然回神,他看了韩熠一眼,挥手让走上来的小宦官先下去,而后快步走向了正殿。
此时的正殿之中因为要保存颜子荐的尸体而温度极低,颜子荐躺在棺椁之中,因为冰的缘故原本不难看的脸看上去居然有些令人害怕。
颜徵扶住棺椁用很小的声音喊了一声:“父王。”
然而这一次颜子荐却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那一瞬间颜徵仿佛无法承受一般埋首在棺椁边上,发出极其压抑的哽咽声。
韩熠站在旁边克制住自己过去的冲动,有些不忍的扭开了脸。
如果说之前颜徵的哭泣都带着一些做戏,和我父亲去世了我该哭的意思,此时此刻他是真的伤心了。
好在也并不会有人因为他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而不满,因为还有一个人表现的更加引人注目——颜峤一路上都显得很安静,在最初的号啕痛哭之后,这一路上颜峤都显得很安静,安静到了不像他。
只不过,在看到颜子荐的尸体之后,就连颜徵都有些绷不住,更不要说他。
颜峤伤心的几乎哭昏过去,甚至伸出了手去碰触颜子荐。
好在姜不韦反应快立刻让人将他拉开。
颜峤哭得实在是太惨,让看到的人都心下恻然。
不过颜峤这一哭反而让颜徵回过神来冷静了下来,现在不是他该哭的时候。
颜峤这个样子看来是指望不上了,颜子荐的丧事如今只是有了一个雏形,很多事情都还需要他来拿主意,还有堆积的政务。
韩熠见颜徵慢慢站直身子,便上前一步说道:“还请殿下保重身体,王上去的突然,不知……到底是何原因?”
众人看了一眼韩熠又看了一眼颜徵,有些人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了,上一次是先先王,这个场面简直是似曾相识,那个时候也有人这么帮着颜子荐。
此时那个帮着颜子荐的人站出来说道:“王上是得了急症走的,当时郎中们都束手无策,不过……我听闻晸悦侯似乎有些手段,不知是否能救回王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转头看着韩熠。
韩熠心里骂了一声娘,之前朝中隐隐就有传言说他不是普通人。
一方面是他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七千敌军灰飞烟灭,另外一方面就是当初颜徵受了那么重的伤,在当时的郎中嘴里基本上就是活不下来的,结果硬生生还是让他给救活了,这不是神仙手段是什么?
韩熠当时并没有去澄清,反正谁都没证据不过是瞎猜,爱猜猜去吧。
他年纪小,在朝堂上容易被人看轻,如果因为这个传言能让这帮人想干坏事的时候多掂量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传言嘛,信不信就看个人了。
结果姜不韦忽然站出来来这么一句,几乎是坐实了那个传言,韩熠不骂娘才怪了。
然而他不能在颜子荐的灵前口吐芬芳,也就只能淡淡看了姜不韦一眼说道:“耽搁的时间太久了,我又不会飞,更何况,真相如何,自由心证。”
他这八个字一出来,众人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姜不韦身上。
韩熠不知道颜子荐弥留之时到底什么情况,但想来当时姜不韦肯定是在他身边的。
说不定还只有姜不韦,后续也是姜不韦宣布颜子荐薨逝,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句话就把姜不韦也拖下了水。
姜不韦表情僵了一下,立刻叹息说道:“晸悦侯这是不信我了?”
韩熠垂眸:“丞相言重,下官没有怀疑任何人之意,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姜不韦看了看棺椁里的颜子荐说道:“太子与晸悦侯当时不在,不知情况也是正常,当时郎中都以为王上是偶感风寒,王上吃了几贴药,发了汗之后就好了许多,结果不料三天后的晚上就突然恶化,我赶去之时王上已经弥留,到了天亮王上就……就……”
说到这里,姜不韦又掉了几滴眼泪,他悲戚说道:“我与王上相识多年,患难与共,原本以为我痴长几岁会先走,却不料……王上啊……”
他这一声仿佛在叫魂,搞得韩熠一个激灵,当然让他抖的不是姜不韦,而是突然出现的女声合唱。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一个美貌女子钗环歪斜,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众多侍卫,却都不怎么敢拦着她。
她冲到颜子荐的灵枢前哀哀戚戚哭道:“王上啊,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呢?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韩熠:md!谁把这个女人给放出来了?
他转头看着颜徵,发现颜徵也在皱眉,这件事情的确不太好办,毕竟来的是他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