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这才接过,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对纪星璇道:
“刚才我说过了,六爻卜算不靠五行,而是取用六亲,凭的是阴阳六十四卦,这六十四卦又能衍生出四千零九十六局,这里同奇门遁甲有异曲同工之妙-,概因重了四局,实则是有一千零二十四种变化,取用一千零二十四枚铜钱正是因为如此。六爻掷卜,得一背称为少阳,三背则为老阳,四象当中少阳老阳正应春夏,你我身为女体,实属阴格,故而取用时以少阳起,以老阳终,方能补齐阴阳,这编书选取之道,你听懂了吗?”
余舒讲的有条有理,丝毫不乱,纪星璇此时也分不清真假了,是说:
“似懂而非懂,你能否再深讲一些?”
余舒一甩手,丢话:“青铮道长当初就是这么和我讲的,你听不懂,我还听不懂呢。”
纪星璇料她资质有限,或许是有可能,便又信了些,不再追问,而是道:
“那我这便回去找卜钱,明日再来请教你。”
余舒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先等你找齐了再说吧。”
没个三五天的工夫,不磨掉一层手皮,不信她能选得出。
纪星璇是一门心思想将六爻尽快学到手,得了指点,就不在余舒这里多耗时间,带着丫鬟走了。
余舒目送她们离开,手伸到桌布下,摸了摸膝上睡觉的金宝,“嘁”了一声,自言自语:
“哪会那么容易就让你学到手呢,先让你吃点苦头。”
一夜无话,睡在别人家中,到底不好眠,金宝天不明就开始唧唧叫个不停,余舒早晨睡眼惺忪地起来,头一件事是弹了它两个脑崩儿,才老实了。
那被指派给她的丫鬟桑儿因害怕金宝,不敢往余舒身边凑,打了洗脸水端到屋里,便又跑了。
余舒吃了早点,收拾了几样要紧的东西,装在笔箱里,怀揣了那一叠银票,便拎着要走,桑儿守在院子门口,见她出来,先躲了两步,问:
“姑娘上哪儿?”
余舒道:“出门走走。”
桑儿急忙道:“昨日小姐说了要来呢,你不在房里等着吗?”
余舒冷笑:“要等也是她等我,何来我等她。”
说罢便走人,桑儿不敢拦,慌忙跑去通知管家,管家因之前被纪怀山交待过,不拘余舒出入,细问了她没有带走行囊,便让桑儿放心回去了。
余舒从右判府大门出来,举目四望,寻了方向,徒步朝忘机楼所在的马街。
今儿是初六,要“送穷”,祭穷鬼,余舒路上遇到两拨送穷的戏班子,穿着花衣大炮,油头粉面,举着旗子牌子,吹吹打打地过街,引来不少路人观望,她是头一回见这稀罕,就掉头跟着人家走了一段路看热阄,回过头,差点迷了方向。
马街扎在城北最繁华的一带,街上来往过客,多半是衣鲜靓丽,趾高气昂,有人玩笑说这街上一块招牌掉下来砸死五个人,有四个都是官宦人家。
余舒从后门进了忘机楼,做粗工的阿祥正在扫地,见她面忙收了扫帚行礼问候:“姑娘早。”
余舒点点头,环扫了空荡荡的后院,随口问道:“其他人呢?”
阿祥站直了身体,声音响亮道:“掌柜的和六哥儿他们在前面吃早点,龚琴师夫妇出去看偶子戏了,小蝶小晴在房里,秀青姐在厨房熬汤,贵七贵八在酒窖里,两位账房先生没来。”
余舒回头看他一眼,有些乐,想想他还漏说了一个,就故意问他:“那和你一起干活的阿平呢?”
阿祥挠挠头,看看余舒,低头小声说了一句,余舒没听见,又问了一遍,就看他红着脖子道:
“茅、茅房呢”
余舒“噗”的一声笑了,摆摆手让他去干活,上了二楼,摘下腰上挂的一大串钥匙,找到她专用的那间雅室打开,进去关上门,添炭点着炉子,掏出书箱里那一块龟板,坐在炉子边上烤。
她在纪家住那院子,不利人,她昨晚就没卜,忘机楼的风水很好,正适合用卜,她要烧了这块龟板,算一算景尘现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