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烛明,余舒伏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冷汗浸湿了衣背,全部知觉都集中到了左手那根被折断的小指上,脑中一片空白,嗡嗡耳鸣中,但听一个冰冷的声音:
“本府再问你,这画像上的人,你可认得。”
“认¨.”她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回答,然而意识一醒,硬生生改口,咬着牙颤声答道:
“不、不认得。”
认你大爷的
任奇鸣两眼一眯,无心赞叹此女骨气,正要再让随侍捏她一根手骨,看她嘴有多硬,就听门外禀报:“大人,九皇子和瑞公子爷、薛家公子求见,称是有了道子下落。”
闻言,任奇鸣转头看向门外,神情有些意外,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余舒,道:
“请他们入内。”
余舒正受断指之痛,阵阵耳鸣,并未听到通报声,不知此时来人正好,才让她侥幸没有再断一指。
且说薛睿和刘昙、瑞林三人,被请入内,薛睿一眼就先看到伏跪在地上,衣衫凌乱,半身湿透的人影,身体一僵,极力忍住上前去查看她情况的冲动,暗自握拳,将目光移开,转到那辟邪案后的男子身上,随着瑞林抬手一礼,低声道:
“下官见过少监大人。”
这司天监的任奇鸣,就是他祖父对面也要让个三分薄面,他作为晚辈,更不可失礼。
任奇鸣见到刘昙,便起了身,抬手施礼:“见过殿下。”
“任大人免礼。”
刘昙和瑞林都是被薛睿临时拉来当救兵的,路上已经听了薛睿解释,看到眼前场景,知那地上跪的人是谁,并不糊涂。
瑞林当即笑道:“姐夫,怎么你这里成了衙门,还要审讯犯人吗?”
听称呼就知道,瑞家小爵爷是任奇鸣的小舅子,若论这安陵城中不怕任少监冷脸,他得算一个。
任奇鸣没理睬他,但表情是缓和了一些,转头对刘昙和薛睿道:“殿下和薛公子有道子下落?”
刘昙道:“是表兄前来找我,说是有了师叔的消息,恰好我同瑞林在一起,就一同过来了,还是让他同大人讲吧——睿哥?”
余舒耳鸣消退一些,就听到这楼里多了几个声音,隐隐约约的熟悉,她慢慢转过脑袋,就见地上多了几双靴子,从下往上看,视线渐渐清晰了,头一个认出薛睿来,当场愣住。
他怎么会来?
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薛睿声音:
“任大人,我一个月前,曾见过道子本人。”
任奇鸣神色一正,道:“你在何处见过道子,详细说来。”
薛睿眼神动动,转头看向地上余舒,道:“请大人先为她松绑。”
任奇鸣皱眉,看看薛睿再看看余舒,既知他们相识,想想另有内情,犹豫了一下便摆手道:“松开她。”
随侍正要去给余舒松绑,薛睿却快他一步,上前将余舒从地上扶起来,去解她背后手腕,刚一碰到就听她口吸凉气,直打哆嗦,他心道她有伤,急忙检查,很快便发现她一只手上小指翻折,血挤在一处,是被无情扭断。
触目惊心,薛睿大惊失色,顾不上心中恼火,急忙扯下一片内袖,将她靠在胸前,握住她那根手指,感觉到她身体轻颤,在她耳边轻道一声“忍着”。
余舒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浑身麻木地靠着他,听到他声音,竟觉得有一些安心,“嗯”了一声,下一刻,便觉一股刺痛袭上脑海,她咬紧了牙关,猛地颤栗了一下,瘫软在他怀里,汗水迷湿了眼睛。
薛睿绷着脸将余舒断掉的小指掰正,摘下头上发簪贴着她手骨,飞快地拿衣布缠上,低头看她惨白的脸色,发紫的嘴唇,汗湿的脸,他胸口就像是挨了一记闷捶,又有一点苦涩。
眼看着他心心念念的丫头,一回又一回地为了别的男子吃苦受罪,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薛睿抬手轻拭着余舒脸上的汗,拨开她散乱的额发,余舒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不经意读到了那双漆黑的眼瞳中流露的晦涩,竟叫她微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