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庆帝笑道:“先还有人告她包庇,如今看来,都是她的孝道了,也罢,你都替她说好话,朕就赏她一道,让她名正言顺。”
说完,转头对刘灏和颜悦色道:“你这兼差办的好,回去歇着吧。”
刘灏于是告退,待他走后,兆庆帝立马就变了脸,拍桌怒道:“这个尹周嵘,当人都是傻子,当朕也是傻子不成,他那点小把戏瞒得过谁。如不是顾及他老子的脸面,朕能放他到户部去吃油水?他倒好,撺掇了御史一起给朕拆台,朕看他这个户部侍郎是不想做了!”
尹相爷三个儿子,嫡长是个读死书的,不通人情世故只能待在翰林院编书,三儿子也是嫡出,文不成武不就,花天酒地的功夫倒是一流,也就任了个虚职,到了次子尹周嵘这里,虽然资质平庸,但比前两个顶事一些,于是就成了儿子辈里挑大梁的,尹相爷厚着老脸将他安插到了户部,一路平平稳稳地做到了侍郎。
所幸长房出了一个尹元戎,不然尹家再过十年,等到尹相爷一去,就连个主心骨都没了。
“圣上息怒,”大提点道:“尹周嵘身为庶子,这些年却比嫡长更得优渥,会得意忘形也是寻常,这回给他个教训,尹相爷日后定会好好管束他。何况今乃非常时期,朝中人事不宜迁动。”
兆庆帝皱了下眉头,端起茶杯送到嘴边,一顿道:“东菁王府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卫国夫人和春葳郡主都老老实实地留在王府,鲜少外出。卫国夫人不是寻常妇人,想必早已看清时局,若要逃离京城,必会谋定而后动。”
“哼,派兵的旨意应该抵达宁冬城了,朕倒要看看,姜家是不是会被逼得狗急跳墙。”兆庆帝冷笑,俨然是认定了东菁王不忠。
大提点眉目淡然,只见他取出袖中一只小巧的三元罗盘,置于掌心,指尖轻触天池,内盘便如同有意识一般轻轻转动起来。
“东北望,金克木主杀伐,左辅星出,逆转乾坤。”他缓缓念出,目露忧色。
兆庆帝听到,就问:“此卦何解?”
大提点犹豫了一下,照实说道:“东菁王注定要祸乱天下,左辅星正是他命定中的贵人,如不能趁早降服他,一旦让两者相遇,则风云化龙,势不可挡。”
兆庆帝色变:“能否算到这个左辅星出自何方?”
大提点再次催动罗盘,这一回他凝神观看了许久,方才沉声道:“此子父母缘薄,若为男儿身,则为人养子,若是女儿身,则父母双亡。因禄寿俱全,不利于夫妻相,不是迟嫁迟娶,便是鳏寡之人。”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太多了,要从此人身上下手,还不如直接掐断东菁王这个源头来的容易。
兆庆帝失望地摇摇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
余舒早上带着翠姨娘一起出门,回来的时候就剩下她一个人,翠姨娘这么大个人不见了,眼见瞒不住赵慧,她就趁着吃晚饭的时候,贺芳芝和余小修从医馆回来,一家人都在场,她将今日三司会审的事大概说明了一下。
赵慧惊地下巴都掉了,余小修着急地问道:“那娘这会儿是在大牢里吗?”
余舒点点头:“关个三天就放出来了,别担心,你薛大哥就在大理寺当值,娘没事的。”
“这么大的事,你这孩子之前怎么一声不吭,”贺芳芝责备道:“家里不是没有长辈,就算帮不上你的忙,也能和你商量个办法,真是——”
“好啦,闺女还不是怕我们瞎操心,你也说了,干着急又帮不上忙,”赵慧打断他,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着恼:
“这尹家真不是东西,心眼坏透了,早先竟有脸让媒婆上门来说亲,一扭脸就害起了人,幸亏你爹有主意,偷偷藏了你母亲的卖身契,才没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余舒没有泄露薛睿派人到她老家宗族骗取卖身契的事,扭脸看见余小修忧心忡忡的表情,便摸摸他脑瓜,道:“你要是不放心,明天下午我带你去牢里看看。”
余小修轻轻说了一声“好”。
一顿饭吃了,余舒留下来和赵慧说话,余小修回房去做功课,一晚上心不在焉的,白冉给他添茶倒水,忍不住问道:
“少爷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不妨与我说说。”
余小修向来与他要好,就没憋着藏着,一股脑地将尹家和他家的恩怨说了出来,末了郁郁道:
“我就是觉得自己没用,我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却一点不顶事,什么都要姐姐一个女孩子操劳,大事小事全要她出头,何时才能做个男子汉,叫她依靠我呢。”
白冉闻言,心道到底是个小孩子,天真可爱,微笑看着他,哄道:“那少爷就快快长大吧,总有一日能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余小修认真地点头道:“将来我有薛大哥一半本事就好了。”
白冉眼神闪烁,两手背到身后,死死地握成拳头,看着余小修单纯的脸孔,内心动摇起来,毕竟主仆一场,他到底该不该给他们提个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