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房子时,路灯已经一盏盏亮起。
纽约街头随处可见走动的行人,呵出来的白汽很快消散。
秦朗和杜悠言两人相对默默无言,心绪都还在各自的平复当中,远处高楼间能看到悬挂的弯月,晦暗不清,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秦朗在拿到真正的亲子鉴定后,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纽约。
凭着的不过是压抑五年后爆发的心中冲动,现在被她拒绝了,虽然很难堪和难以接受,可是那股冲动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时过境迁,有缘无份。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词语,恐怕都可以形容他们之间。
再怎么不甘不愿,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已经过去了五年,他凭什么要求一切都能重来,又凭什么要求她站在原地保持不动,更何况和这所有相比,他更希望的是她快乐幸福。
从楼门进来,秦朗忍了许久的开口,“言,对不起,我刚刚……”
“没关系的,朗哥哥。”杜悠言知道他要说什么。
“说实话,我真没有想到,爸妈会用这件事情来骗我。”秦朗此时笑起来还很苦涩,语气里尽是感叹,“当年我不得不离开,而这五年来我也一直以为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在得知真相以后实在太颠覆了,所以……”
“我都懂的。”杜悠言对他微笑。
“你能懂就好!”秦朗松了一口气。
顿了顿,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一双还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里有些闪烁的光亮,不过嘴角已经勾起了释然的弧度,他说,“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
杜悠言被他望着,心里面多少歉疚。
感觉到面前人在靠近,她垂着的手下意识的攥起,想要推开。
只是触碰到衣服的一瞬,纠结了两秒,还是收回了,闭上眼睛,有不带任何情谷欠的吻落在额头上,带着几分告别的伤怀,并且没有多做停留,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没有任何逾越。
他们都知道,这是真正的goodbyekiss。
四目相对,彼此都露出了微笑。
电梯门“叮”的声响起拉开,他们双双走了进去。
两秒后,电梯门再次的缓缓合上,红色的数字往上跳跃,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侧面安全通道的门里走出来,眸里没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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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祁佑眯着黑眸,看着还在不断上升的红色数字。
在抵达了某一层时,停下。
手臂的肌肉在绷紧,奔腾的血管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他这个时候很想抽一根烟,只有尼古丁能够平缓,可裤兜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再想到戒烟,竟觉得讽刺。
郁祁佑手背上青筋跃起,他扫了眼始终停留在某个楼层的电梯,扭身大步出了楼。
像是之前那样,他眯着眼往上仰视。
黑漆漆的两扇窗户都已经亮起,客厅里有两道身影,然后是往卧室的方向……
郁祁佑收回视线,无法再多看一眼。
“她傍晚那会儿就跟她丈夫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说实话,我真没有想到,爸妈会用这件事情来骗我。当年我不得不离开,而这五年来我也一直以为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
……
所有的话在耳边重复,以及亲吻的画面清晰浮现。
一口闷气顶在了喉间,嗓子眼在剧烈的疼,郁祁佑抬手戳了一下,不管任何用。
他刚刚应该从安全通道里冲出来,或者现在就该上楼,可脚下像是生了根。
郁祁佑知道她心里有人的,就是他们的初次,也是因为她喝醉了酒把他错认为了秦朗,他更知道这场婚姻她有多么被动和认命……
说到底,哪怕他们有了甜蜜时光,他还是不自信的。
旁边有人经过,郁祁佑转过脸,“不好意思,能把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吗?”
路人是名年轻的小伙子,听后是皱眉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是见他穿着很考究并不像坏人,犹豫着将手机递了过来。
郁祁佑用英文说了声谢谢,不需要想,就已经将号码背下。
线路接通,等待的声音。
“hello?”
熟悉的男音传来。
像是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郁祁佑再也想不出任何理由,将通话掐断。
喉结在滚动,另一只插在裤兜里手指的骨缝间在咯咯作响,阖上黑眸片刻,他重新睁开,里面半点光亮都寻不到。
“抱歉,我能再打一个吗?”他对着路人说。
路人似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点点头,“ok。”
“郁总,您已经到了吧?公司这边都按照您交代的,不用担心!”电话接通后,线路那端王秘书的声音有条不紊的恭敬道。
“给我订回冰城的机票。”郁祁佑直接扯唇。
“啊?”王秘书听后惊讶,“您不是刚刚到纽约吗,而且不是说要三天后才返回……”
“我说订机票!”郁祁佑冷声打断。
“是!”王秘书忙应。
路人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摇头说了句不用谢,看了看他的脸色,忍不住问,“are-you-ok?”
“fine。”郁祁佑喉结翻动。
看着转身离开的高大背影,路人皱眉,怎么觉得他不太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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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早上,很寒凉。
杜悠言打着哈欠从隔壁防盗门出来,走廊里的温度不比房子里,她哆嗦了下,更加抱紧着怀里的被子和枕头,敲起了自己的房门。
里面很快有脚步声,然后被打开。
已经起来洗漱完毕的秦朗,忙侧身让她进来。
“我还以为你没醒呢。”杜悠言微笑。
“抱歉!”秦朗帮着她倒了杯热水,很歉意的说,“我这么不顾后果的冒失飞过来,害得你还要到邻居家借宿。”
“没事的,邻居是个很热情的法国女孩。”杜悠言忙说。
秦朗很感激,想起来一件事,走回卧室将她的手机拿过来,“对了,言,你手机落下了,昨晚进来一通电话。”
“啊。”杜悠言忙伸手接过,有所期待。
“我怕有急事就帮你接了,不过好像是打错了,并没有声音,很快就撂下了。”
杜悠言听了他的话一阵紧张,但在看了眼通话记录时,笑了笑晃着手机,“是纽约本地的号,可能是打错了。”
“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下楼买。”
“只是这里不像国内,早餐都是汉堡或者三明治,你想吃什么?”
“不了,我这就走了!”秦朗听后摇头。
“可是你护照丢了,你能去哪儿?”杜悠言皱眉。
昨晚之所以会让秦朗留宿在家里,也是因为他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护照就掉了。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秦朗笑着说,已经麻烦她的够多了。
“好吧,那我送你下楼。”杜悠言见他坚持只好点头。
从房子里出来,对门上了年纪的美国老妇正好往出放垃圾袋,看到她后打招呼,“杜小姐,又和你丈夫出去啊?”
杜悠言一愣,知道对方是误会了。
“抱歉言,昨天我不知道你住在几层,恰好碰到这位问我是谁,我怕她不告诉,所以谎称是你的丈夫……”秦朗在旁边解释说。
杜悠言点头,随即对着老妇纠正,“no,he-is-my-brother。”
美国老妇闻言愣了愣。
杜悠言不再多说,和秦朗一起进入了电梯。
电梯往下时,秦朗耳边还重复着她刚刚对老妇说的话,哥哥两个字回旋在他的心尖上,嘴角的弧度有些苦涩,又有种释然。
从一楼送出来,秦朗停住脚步。
他回头,看着她微笑,“言,以后我仍然是你的朗哥哥,你的娘家人,若是他欺负了你,告诉我!”
“好。”杜悠言回以同样的微笑。
“你进去吧!”秦朗示意着说。
杜悠言点点头,转身返回了楼里。
秦朗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渐渐消失,就像是生命里某样痕迹也同样的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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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长达十五个小时的空中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