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院的消息很快就传开来了,小宝他们来看我,医院只在白天开放探病,他们来也就是坐一坐就走了。白天不属于我们,我们只能在夜色的伪装下出没。白天时,小宝他们的脸不是很白,就是很青,很像电影电视里的行尸。
秀秀神通广大,一天二十四小时想什么时间来就什么时间来,她不让我吃医院里的东西,给我带营养餐,都是她自己做的,杂粮粥,灵芝鸡汤,做得和《养生食谱100道》之类的书里的图片一模一样,而且不仅中看,还中吃。她会和我一起吃,我们两人一人捧着一个瓷碗,她靠窗坐着,问我:“味道怎么样?”
我点头:“很好。”
她又问:“你喜欢吗?”
我说:“你的手艺可以开店了。”
“你喜欢啊?”她高兴地看我,“你有没有喜欢吃的菜,我可以做给你吃啊。”她说,“你知道吗,我以前想当厨师,小孩儿不是会有那种过家家的玩具吗?我有一整套的炉子啊,小锅子啊,小碟子啊,你呢,你小时候想长大以后做什么?”
我说:“我想有自己的房子。”
“啊?小时候就在想房子了?你好实际哦。”说完,她吐了吐舌头。我看她,她问我,“你是不是小时候和你弟挤在一个房间里,没有什么自己的生活空间啊?”
我说:“我们一人一间房间。”
一时间,我们没什么别的好讲的,秀秀翻起我柜子上的书,那些是盒盒带来给我的,都是我平时在看的一些书。我清了清喉咙,和秀秀说:“我不挑食的,我都吃的,都喜欢吃的。”
秀秀放下了手里的书,说:“真的?”
我犹豫了。她说:“犹豫就是有特别喜欢吃的或者特别讨厌吃的。”
“青椒肉丝吧。”我说。
“喜欢还是讨厌啊?”
“喜欢。”
隔天,她就做了青椒肉丝。我先吃了一口,接着,大口大口地吃,青椒带点甜,带点辣,我吃得满头大汗。饭后我躺在床上睡着了,醒来时我看到秀秀在一本笔记本上画画。她在画我的手。我看她,她微笑,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阳光把她的绿头发照得像一蓬没有生命的青草。
我冲她招了招手,她坐到了我的床上,我往边上挪了挪,秀秀躺下了,躺在我身边。她抱着她的笔记本,我说:“你还会画画,这么多才多艺。”
她说:“我还会跳舞,做陶罐,做雕像。”
“这么厉害。”我说,“原来你是个艺术家。”
她转过身,和我脸朝着脸。我们离得很近,我的手碰到了她的头发,它们摸上去像枯草,只是颜色鲜艳,乍一眼错以为它们有生命。秀秀轻轻地和我说话:“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就想有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