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经理说:“不是很多地方骨折吗?”
我说:“都不算很重的伤。”
范经理点了点头,一会儿,他低着头,低着眼睛抽烟,问:“那癌呢?”
“医生是建议做手术,她不肯。”
范经理挑起一边眉毛:“钱?”
我点头。我说:“我联系过她的家人,不是说在外地,就是说在赶过来。”
范经理翻个白眼,我摸摸耳朵,也点了根烟。我们两个无言地抽着烟,休息室里来了两个准备上夜班的技师,他们换好衣服,坐着玩手机。范经理看了看他们,拿起烟灰缸,放在膝盖上抖烟灰,说:“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
他皱起眉头,费解道:“奶子对女人来说就这么重要?”
我在胸前比划了下:“我没有,我不知道啊。”我想了想,道,“不过要是我得了睾丸癌,癌症扩散到了阴茎上,要割掉它们我才能活,我愿意。”
那两个技师抬头看我,我笑笑,范经理踢了我一脚,阴笑着教训我:“小兔崽子,小屁精,你又不靠几把活!你他妈有屁眼就够了!”
我抓了抓头发,一本正经地回:“范经理,人没有屁眼是要死的。”
范经理又狠狠踹了我一脚。要是小宝在,小宝一定会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作抱婴孩儿状,泫然欲泣,痛苦万分地说:皇上,太子……太子没肛门!
这是他追一套韩剧时学来的桥段,每次我们的谈话涉及到屎尿屁,他戏瘾上身,就要演一演。盒盒会附和,演一个悲戚的宫女,s就在边上笑。
他们都不在了,休息室里只有对着我磨牙齿的范经理,那两个技师呢,一个偷笑,一个低下头去继续玩手机,他在打游戏,什么塔防游戏吧,听上去挺紧张刺激的。
我抽烟,脸上还陪着笑,我一看休息室里的一面镜子,正照着我,只照出我。照着我敞开腿的坐姿,照着我满脸的笑。
隔天我帮着王阿姨给冯芳芳修了指甲,就去看盒盒妈了,还好她和冯芳芳都在附一院,不然光是转场就得花我不少时间和路费。恰好是饭点,我买了份盒饭,和盒盒妈一块儿吃,她能吃得下东西了,也能自己吃东西,她不怎么爱说话,不知道是天生寡言还是看到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每次我来,她总会问一声:“小余还没消息?”
我摇头,盒盒跑得很彻底,什么东西都没拿,都还留在宿舍,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完全人间蒸发。小宝发朋友圈骂过他,骂他没人性,这么多年朋友,说走就走,支会一声难道会死?
小宝也会来看盒盒妈,他浮夸,来探病的时候也浮夸,每次都捧着一大把玫瑰花,还送什么花边睡衣,花拖鞋,花毛巾,香氛蜡烛,把盒盒妈的床位布置得像开在高中门口的精品店。但是他每次来都很匆忙,他还在适应白天。
吃过午饭,我切了两个橙,盒盒妈经常胸口痛,平时侧躺着最舒服,有时候痛起来牙齿直打颤,一瓤橙子吃到一半,她侧着身子,一半脸颊鼓起来,怎么也咽不嘴里的东西了。我伸手过去,说:“吐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