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顾冯芳芳的体面,她会在王阿姨给冯芳芳擦身的时候试水温,勤快地换水,水温不能过高,不能过低,要和人的体温差不多,这样才刚好。每次去医院,她总揣着一支温度计。
她会在王阿姨给冯芳芳喂饭的时候,扶住冯芳芳,让她靠着自己,王阿姨伸手去掰冯芳芳的下巴,她就叫一声,叫得隔壁床的人频频侧目。王阿姨被她弄得很尴尬,私下里找我谈话,问我:“你这个阿姨是怎么回事?”
我说:“王阿姨,您别生气,不然您看这样,您就让她弄,回头她弄得不好,我正好有理由数落她,您再让她瞅瞅您的实力。”
王阿姨鼻子里出气,抬高了下巴看我,我光是笑。
盒盒妈真取代了王阿姨,成了冯芳芳的陪护了。她还在一幢写字楼找了个清洁卫生的工作,每每都是凌晨上班,我们两个的作息逐渐重合,统一。我们一块儿在晚上吃早饭,白天去医院,待个一个小时,再回来睡觉。有时候,我会听到房间里传来压抑的闷哼声,我起身去看,看到盒盒妈缩在盒盒的床上,身体在发抖。她始终不去做手术,我想,她是想活得体面。
10月3号,小宝回来吃饭。还带了个人,肖灼。2号晚上他和我提了句,我问他,肖灼最近身体还好吧,看上去还健康吧?没病没灾的吧?小宝回了我很多问号。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肖灼真人,他比我想象中高,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凶,眼睛下面一道疤,小宝说,就是因为这道疤,他打不了职业比赛了。他的视力不是很好。
我介绍盒盒妈和他认识,说:“这是我们一个朋友的妈妈。”
“这是小宝的朋友。”
他们到时,盒盒妈还在做饭,忙里忙外的,就和肖灼点了点头。小宝拉着肖灼去看电视,我帮忙摆碗筷,端菜,布置酒水。我也忙里忙外的,忙碌的间隙,我和同样忙碌的盒盒妈搭话,我说:“小宝这个朋友认识很久了,是健身教练。“
抽油烟机响声巨大,盒盒妈没接话。到了饭桌上,大家坐定了,吃饭了,小宝嘴甜,一个劲夸盒盒妈的手艺,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说,只是吃饭。
小宝和肖灼说:“蜀雪像我哥哥一样。”
我和肖灼笑笑,盒盒妈冒出来一句:“你是小宝的男朋友?”
小宝呛到了,肖灼的反应倒不大,眼神一闪,咽下嘴里的饭菜,说:“我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
小宝咳得更厉害了,我在桌下踢他,他狠狠踩住我的脚。我点香烟,掩住嘴偷笑,小宝自己或许没意识到,他的耳朵,脖子,脸都红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盒盒妈又问:“你们爸妈知道你们的事吗?他们怎么说?你们将来什么打算?你们老了怎么办?谁给你们养老?房子呢?打算买房子吗?”
我拿纸巾擦嘴,小宝干眨眼睛,还是肖灼说话了,他说:“我是孤儿。”
肖灼又说:“我想赚很多钱,以后我们可以去住很好的养老院,或者找人照顾我们。”
小宝吞了口唾沫,眼里闪闪亮,嘴角往上翘起来,笑着看着盒盒妈,不停给她夹菜,道:“阿姨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啊?您问,您问!您多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