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我手边的一颗观音脑袋,那是个女人的样子,年纪不小了,眼角有皱纹,嘴角翘起来,像在笑。我摸着她,靠着她。
我还记得她。
她的眼睛是杏仁形状的,她的耳垂是厚厚的,她的鼻尖圆圆的,鹅蛋一样的脸。
她右面脸上有两颗浅棕色的痣。
我还记得我妈妈的样子。
我也哭了,一边抽气一边说:“她好像我妈妈啊。”
我一哭,尘凡哭得更厉害,我的眼泪更停不下来了。我和尘凡就那么一人趴在观音一边肩上,一人摸着观音的一颗脑袋,哭个不停。我瞥见地上我们和观音的影子,我们像落在观音身上的两片叶子。一阵大风过来,我们可能就会被吹走。
哭着哭着我们就睡着了。
第二天,东明发现了我们,揪着我们两个的耳朵去见了和因和尚。我故技重施,不等和因说话,噗通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老实交待:“大师父,昨晚观音大士托梦给我,说肩周炎犯了,要我帮她揉揉肩。”
东明踢踢我的屁股:“小和尚你还知道肩周炎?”
我还知道肠胃炎,结膜炎,加碘盐呢。小和尚就一定什么都不知道,大和尚就一定知道得比我多吗?
大人就一定懂的比小孩儿多吗?大人就一定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吗?那我问我妈欠佛祖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我还,她答不上来,光问我要不要吃糖,我问我爸为什么不让我回庙里,他不说话,他抽自己耳光?
如果他们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没有人来告诉我。
尘凡还算机灵,跟着磕头,一声声附和:“我也梦到了!我也梦到了!”
东明踹了他一脚,尘凡垂下头,揪着衣角瞥我,我也瞥他,没抬头,等候和因发落。
和因清清喉咙,说话了:“行吧,那往后观音大士就交给你们两个伺候吧,每天上完早课和晚课别先去吃饭了,先去大雄宝殿打扫卫生,中午别睡午觉了,去观音大士面前抄抄心经。”
我还惦记着画图课考试的事情,轻悄悄问了句:“大师父,那画图课考……”
尘凡扯扯我,我不多嘴了,要是我自己一个人,我倒愿意争一争,可身边多了个尘凡,要是争出个阎王殿饿三天三夜的罪过,我就太对不起他了。
领了和因的罚后,我们跟着东明去了食堂吃早点,食堂只剩下两个冷冰冰的馒头,我和尘凡坐在桌边啃馒头。我问尘凡:“期末画图课谁考了第一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