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完景云回来,梁安歌已经是三魂去了七魄,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的状态。
以前送走了爸妈、第一个孩子、哥哥,还有…第二个孩子,现在轮到景云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要轮到他了……?
是不是我天生就是扫把星,不然我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个的都在离开。
梁安歌六神无主的坐在长椅上发呆,想起景云说的,她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没有放火烧梁家,他是无辜的,为什么现在才有人来告诉我这些?
现在仔细想想,第二个孩子没能出世也不是他造成的,反而是我不顾自己的处境固执的要执行任务,所以孩子…才没保住。
可我,都对他做了什么……?
想来,我以后再难怀孕也是对我的惩罚,惩罚我的不珍惜,惩罚我的作。
梁安歌伸手进包里本想拿纸巾,结果摸到了手串,拿出来一看是之前他送的南红玛瑙。
她仔细打量着,发现竟和之前的手串从颜色到纹路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到底…找了多久,才找到这样连纹路都一模一样的玛瑙?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可以复制的、一模一样的东西存在。
梁安歌把手串戴到手腕上,格外小心的抚摸着。
之前的手串断了两次,最后摔得粉碎,是不是预示的并不是我对他的死心,而是我们这段关系的误会重重、不可挽回?
我当时太痛了,根本无暇仔细去想,只能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连同我自己的错也一并加到了他的身上而给自己开脱。
一个人在崩溃边缘挣扎徘徊时,总会把所有的过错顺水推舟的推到一个合理的人身上,而莫玦青本起先对她造成了伤害,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就成了接受她所有愤恨与责怪的替罪羊。
她当时的状况,如果不找一个人去恨,真的很难活下来。
但现在真相大白之后,她觉得既愧疚又难过。当时怎么就没有相信他的解释呢?明明他已经一遍遍的耐着性子解释了,可我就是固执己见,不相信。
以至于把他逼到了把自己折磨成癌症这样的重疾,为的就是想让我的心里好受些。
我现在后悔、原谅,还来得及吗?
她抱着手串,眼泪像是断了线般夺眶而出,渐渐地她哭的泣不成声,像是要把所有难过与愧疚都哭出来。
回到医院,刚好碰上莫玦青做静脉化疗。
此时的她心情复杂,根本不敢看他化疗的模样,因为愧疚。
化疗过后,他的身上其他地方也开始出现淤青的症状,甚至给他梳头发的时候也会有大把的头发跟着梳子掉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梁安歌一度不能接受,看着莫玦青头上缺了一小片的头发,受打击的捂着嘴僵在原地。
见她不动作,莫玦青微侧头,问:“有什么问题么?”
梁安歌的双眸因震惊而微颤,艰难的做了下吞咽的动作放下捂着嘴的手,佯装镇定:“…没什么问题!”说罢把梳子上的头发弄下来放进了衣服口袋,放下梳子改用手整理头发。
然而手碰到的地方还是会有头发掉下来,一掌长度的头发像是黑线般缠绕在手指上,梁安歌瞬间红了眼眶。
“后背…还疼吗?”
“好多了。”
“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有没有淤青?”她想分散些注意,因为这一幕太让她难受,难受到呼吸不畅。
莫玦青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犹豫了那么几秒,回:“都是小问题,不疼。”
想到之前后背淤青,轻轻一碰都疼的冷汗直流,心疼的嘟囔:“怎么可能不疼呢……”
“我不是说过吗?我的痛觉已经变得麻木,这点疼痛是感觉不出来的,除非发病。所以别太担心,真的不疼。”
“你总是喜欢说安慰我的话糊弄我。”
莫玦青轻笑了声:“我怎么敢糊弄你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梁安歌把手里的头发揉成一团,放进衣服口袋,继续帮他整理头发:“我之前去见过景云。”
“他在里面,过得还好吗?”
梁安歌摇摇头:“我看他沧桑了好多,也瘦了。”
莫玦青叹了口气:“牢房那种地方本来就不能养人,也是苦了他了。”
“他都跟我说了。”
“说什么?”
“当年那场大火,确实与你无关,你是无辜的。”
莫玦青微怔:“但我确实也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欠了你太多,恨着我…也是应该的。”
梁安歌往后一坐,望着他的背影,说:“我们之间的恩怨,其实早就没了。”
莫玦青转身面对着她:“歌儿,你不能心软,也不能妥协。不然我做的这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她本想把手串亮出来给他看,可听他这么说,生生停止了动作。
“你以为我看着你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真的会觉得开心吗?你真的这么想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的心里可能会比以前好受一些,这就是我所期盼的。我想给你减轻些难过。”
梁安歌微皱眉,失望的看着他:“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也答不出来,要是他知道,也不会总是用错误的方法解决问题。
两个人无言面对着坐着,各有所思。
“过两天,就是景云的刑期了,可是我没办法进去送他。”说着,她的神情突然落寞下来。
“谁帮他善后?”
“景叔叔。”说罢,犹豫了几秒,开口:“我们要不要,去帮景叔叔?”
莫玦青摇头,说:“景云应该不希望我们去打扰,让他没有留恋的走好吧,别去添堵了。”
仔细一想,他说得有道理,景云是她送进监狱的。而且那天去探视,他似乎很想放下过去。
还是不去的好。
随着化疗循序渐进的推进,在静脉化疗过程中,莫玦青的疼痛反应愈见加重。
他让梁安歌就在玻璃窗外看着,因为知道化疗的过程会很疼很漫长,而且他的表情也肯定会狰狞,他想让她看着。
她本可以拒绝,但还是听话的站在玻璃窗外看着。然而才刚几分钟,她就已经坚持不下去,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
你真的认为我会觉得好受吗?不会,一点都不会!莫玦青,你口口声声说要赎罪,其实惩罚的是我才对吧?
每次化疗过后,梁安歌就会发现莫玦青的脸色变得一天比一天憔悴,每次看到都觉得心疼难忍。
起初化疗反应并没有造成严格意义上的难受,然而过了段时间的现在,他开始时不时的反胃呕吐,全身也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
虽然医生早就给她打过预防针,说化疗的这段时间接踵而来的化疗反应会比发病还要难受,因为发病只是短暂的一段时间,而化疗反应则是持久的疼痛折磨,它不会让你生不如死却会让你不舒服,一点一点消磨你的身体健康、折磨你本就脆弱的精神。
见外面阳光正好,梁安歌推着轮椅带莫玦青出来晒太阳,在病房里待的够久了,总要出来杀杀菌。
只是现在的莫玦青因为化疗反应没办法长时间的站着,只能坐轮椅出来晒太阳。
天气虽好,但还是很冷。梁安歌发现没有带薄毯出来,便俯身说:“我回去拿毯子过来,你现在这儿等我会儿。”
莫玦青的双眼微睁,看着疲惫不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