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的是,孩子总是哭,要找妈妈,还说爸爸做的饭不如妈妈做的好吃。
尤其是妈妈做的炸酱面,那个香味,爸爸怎么也做不出来。
孩子晚上会做噩梦,精神头也不好。
班主任老师曾把田宗生叫过去好几次,说孩子的事,再这样没精神下去,可要耽误功课了,
是不是要找个心理医生给孩子看看。
田宗生听了,很着急,他带着孩子去了好几个医院,终于找到一位心理医生。
医生告诉他,孩子的心理没问题,估计是因为母亲去世,一时半会难以接受,时间长了就好了。
田宗生反问,孩子的妈妈都已经去世三个月了,怎么还过不去这事?
医生接下的话,让田宗生难以接受。
医生说,实在不行,你给孩子找个后妈,我看你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找个小媳妇,挺好。
田宗生摇摇头,他说,不行,怕后妈对孩子不好。
医生说,找熟悉的人,最好孩子认识的,不过,这样的人不好找,哪里有那样的寡妇。
田宗生瞪了医生一眼,没再琢磨,带着田红星离开。
孩子回来后,好了些,但还是不打爱吃饭,做不好的梦的时候却少了些,勉强能应付日常的功课。
一到了晚上,田宗生就会觉得心空。
他经常坐在沙发上,看着书房里明亮的灯。
那是儿子在写作业,他还能听到笔写在纸张上的沙沙声。
墙上依旧挂着黑白结婚照,电视机旁还有一对棕色的小猪儿,衣架上还有妻子的外套,围巾,下方是红色的拖鞋。
那天之后,田宗生再也没开过电视机。
妻子在的时候,会在饭后给他沏一壶金骏眉,打开新闻频道,陪着他说话,看新闻。
有时候,妻子会进书房看儿子写作业,给儿子讲些功课。
到了十来点钟,两个人泡脚,互相给对方擦脚,有几回为了谁去倒掉洗脚水争吵,输的总是妻子。
每天早上,妻子都会为一家人做好早饭,热气腾腾中,一家人开心的吃上半小时。
孩子爱喝粥,他爱吃面,妻子平时爱吃米饭。
家里的米,换成丝苗米。
家里的面,是父亲从家里寄过来的陕西面。
厨房里放了多样的豆子,还有中药,比如芡实,山药,当归之类,这些多用来给儿子熬粥。
妻子喜欢放粥里放些茶叶。
他说了几次,现在的茶叶是炒茶工艺,跟以前的煮茶不一样,做粥不是很合适。
妻子不听,很固执。
田宗生每每想起这些,泪水便模糊了脸。
秀冰是个好人,挺好的人。
他看着窗台上妻子栽种的君子兰,高大健美,又长了一叶。
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曾学过归有光的《项脊轩志》,其中写着:“吾妻来归,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其后二年,余久卧病无聊,乃使人复葺南阁子,其制稍异于前。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这些天,公司给职工们盖的宿舍楼,正在交工。
每家都分到了三室两厅的房子。
大伙感激公司的掌舵人,轮流着请田宗生去家里吃饭,庆贺乔迁之喜。
田宗生平时也爱和战友们一起吃饭,但妻子走了之后,他有些厌食,多数推脱。
战友们也明白,不再强求。
但招娣和司机小王的请客,他不能不去。
这一对,是妻子帮忙结成婚的,两家平时的来往也多,关系好,不去不合适。
到了晚上,都市的霓虹灯眨起多彩的眼,白白的弯月越过柳梢升起来的时候,他把儿子安顿好,便起身来到招娣家。
小王很快的打开门,热情的招呼田宗生进门。
他一进来,就看到沙发上坐姿笔直的李敏仪。
“敏仪,你也来了?”
李敏仪一看到他,嘴角立刻弯起好看的弧度。
“宗生,来,坐下。”
李敏仪接过田宗生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房子装修简单,白墙,实木桌椅,家具不多,就客厅一排大黑皮沙发,算是数得上的。
“敏仪,你和我一样,也来吃饭吗?”
田宗生看着小王和招娣都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他笑呵呵地说。
“是啊,招娣请我来的。这几天我帮了她一点小忙,所以请我喝酒。”李敏仪俏皮地说。
她今天穿了一身深黑色的套裙,胸前别了一枝暗红色玉兰花胸针,长靴及膝,看上去很优雅。
田宗生看着眼角已经生出鱼尾纹的李敏仪,想起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在竹林宾馆,那时候的敏仪,青春活泼,知性可爱。
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他算了一下,整整十九年。
他和李敏仪认识都快二十年了。
“哈哈,请你喝酒,咱们两个可从来没有在一个桌子上喝过酒。”田宗生听着李敏仪打趣的话,心情好了不少。
听着田宗生的话,李敏仪的眼睛里,忽然泛出明亮的光彩。
她微倾着头,小声说:“小女子愿与你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