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后,叶青从后院飞奔而入,在月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月娘点点头,敲了敲房门,“小姐,时辰到了。”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月娘赶紧上前,“小姐,十八爷亲自来接了。”
青莞眼睛一亮,笑意从嘴角流逝,拎起裙子便走。
月光下,男子背手而立,听到动静迅速转过身来,无声绽放微笑。
青莞上前,低唤道:“哥哥。”
盛方端详他的眉目,“身子好些了吗?”
“嗯,已无大碍。”
盛方低身弯腰,“来,哥背你。”
青莞心中蓦然一暖,听话的趴在他宽阔的背上。盛方待她趴稳,提气纵身一跃,人已跃上墙头。
月娘急追两步,背过身擦了把眼泪,他就是盛家的十八爷啊,长得和盛姑爷可真像啊。
金府花厅里,黑压压的挤满了人,都是盛方的铁杆兄弟,个个翘首以待。
盛方牵着她的手走进去,目光只是轻轻那么一抬,所有人齐声道:“给六小姐道好。”
声音洪亮如钟,青莞吓了一跳,她抚着胸口走到花厅中间,大大方方道:“诸位英雄好汉不必多礼,快快入座吧。”
众人并未动,只是拿目光看着盛方。
盛方挥手,方才入了座。
青莞微微含笑。虽然这些人都是山匪,然在哥哥的调教下,行事倒也颇有规矩。
钱福与石民威上前给青莞行礼后,也跟着一道入座。
……
青莞只是略略喝了几杯薄酒,便朝盛方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扶住她的胳膊,两人往庭院中散步。
庭院里,几株海棠开得异常繁盛,在澹澹的月光下覆着一层柔色,只可惜如此漂亮的花儿,竟然无香,不得不说是件憾事。
就如同如今的局面,刚刚兄妹相认,偏偏分别在即。青莞想着心事,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传入盛方的耳中,他心念一动,道:“妹妹不必感伤,且不说这一趟能查清当年之事,就冲着我是父亲的儿子,也该军戈铁马。”
青莞红唇微翘,如赌气的孩子般,道:“哥哥是畅意快活了,妹妹却在这里揪着一颗心。”
盛方看着她黑亮发光的眼睛,想着两人初见时,她身上浓得化不去的忧伤,心中宽慰。
“不必担心。我们二十一个兄弟,能相互照应,定不会吃苦受罪。”
青莞点头,从怀里一个白瓷瓶。
“哥哥,妹妹有一样好东西送与你。”
盛方接过白瓷瓶,轻轻打开,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他皱眉道:“这是什么?”
青莞展颜一笑,“这是酒精,用于消毒。若有将士受了伤,涂抹在上面,可使伤口不溃烂,原本十日能愈合的,只需三日。”
盛方深眸微亮,道:“这是酒?”
青莞摇头,“是酒又非酒,纯度极高,遇火则燃,因提炼之难,所以才得了这一点。等我再钻研钻研,不出一月便能用瓶装了给哥哥送来。到时候哥哥将它献给将军,必能搏得将军的信任。”
盛方未料到青莞打的是这个主意,吃惊的同时脸上又多了几分自毫。
他见识过她的聪慧,也听钱福,师爷他们说起过她对寿王的算计。聪慧,算计的后面,必定是殚精竭虑。
可以想象,手里的这瓶东西,又花去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只怕睡梦里都在思虑。
青莞不知盛方所想,自顾自道:“一些普通的外伤的药,福伯已替哥哥备下,月娘手里还有个包袱,那里面是我这些年研究出来的一些毒药,用法和解药都用纸写着,哥哥留着当防身用。”
盛方心中又是一惊,叹了口气道:“妹妹想的,太周到了。”
“不敢不周到,我得替盛家所有的冤魂,护着哥哥。”
青莞的声音既轻又柔,仿佛一阵轻烟似的,却如同一记重捶敲在盛方的胸口。
这些年他出身入死,流血卖命,从来都是孑然一身,忽然有一个人说要护着他,而且那人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内闺女子,这让盛方的眼眶渐渐湿润。
男人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动情处,盛方眨了眨眼睛,把泪意逼进眼眶,“我这条命是妹妹救的,不敢枉死。还要留着它替父亲传宗接代呢。”
青莞不语,却重重的点了点头。
盛方将手落在她肩上,触手的瘦弱让他不由放柔了声音,道:“我走后,你自个小心,有些事情量力而行,万万不可逞强。”
青莞看着他,半晌才道:“哥哥放心,我心中有数,我与哥哥一样,这条命不敢枉死。”
“妹妹!”
盛方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色,想着她前世那一箭穿心,咬牙道:“你若心中有恨,我替你将那负心之人杀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