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官道上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中就出现了这么一副景象。
“小怀子,你搂紧点,我要掉下去了”说好的学骑马就是淳于谷坐在前面握着缰绳,身子却左摇右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楚怀吓得连忙扣住她的腰,下一秒又快速收回,生怕这位主子又吵着要他负责。
只是淳于谷实在吓得不行,她直嚷嚷要楚怀抱着她,百般无奈之下,楚怀只得搂住她的腰固定她,然后在一旁强调,“这可是公主你自己要求的,不关我的事,不负责的”
琉玉拉开车帘露出一丝缝,看向雪里渐渐落在队伍后头的两人,眉头不自觉皱起,“我怎么觉得小谷这次醒来变了很多”
琉云笙将她来回来,关上车帘以免风透着吹进来,“人总是要变的,只是看变成什么样”
琉玉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心想着到了负雪城定要叫庭歌给她看看。
漫天飞雪洁白如玉若天宫派下的天将,若月宫桂树上落下的玉叶,雪花像美丽的玉色蝴蝶,醉舞蹁跹;像迎风飞舞的蒲公英,飘飞如梦;像夏日蓝天里的朵朵白云,忽散忽聚,飘飘悠悠,轻轻盈盈。
大雪纷飞,覆盖了花草树木,房屋楼舍,一片银装素裹,饶是深冬的寒梅也被厚厚的白雪掩盖了风华,只余点点殷红。
寒冬来临,各家提前备好的过冬之物统统派上了用场,厚棉袄,厚棉鞋都已经穿上了身。
北离地处北方,本就比其他各国要冷上一些,寒冬腊月自然更是要冷上三分,但是再寒冷的天气也有不少行人,商队,和从各国来访的使臣,他们递了通关文牒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北离腹地,朝着北离皇朝负雪城而去。
“怪冷的天,客官这是带夫人回娘家过年夜吧?”某城一处偏僻的路野上一简陋的茶铺子里,无个人围了一桌,三男两女,男的俊女的俏自然而然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连倒茶的小二哥都忍不住要搭上几句话。
“小二哥何以如此问?”问话之人一袭袅袅青衣,身姿聘婷,满头青丝仅用一支玉檀木簪别气,简单而淡雅,女子脸上遮了轻纱,脸看不太真切,但是露出来的那一双眼微微弯起弧度,眉目含情,顾盼生辉。
那小二哥被美人这么一问,顿时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回道,“夫人您一看就是北离人,而这位公子从你下马车开始就呵护备至,这么冷的天若不是回娘家又怎么会大老远来北离?”
“混小子,尽瞎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这是位夫人了,没看到人家梳的是少女髻吗?干活去”一名中年男人一个板栗子敲在那小二哥头上,怒喝。
那小二哥立刻不好意思地对青衣女子也就是琉玉鞠了个躬,然后跑掉了。
中年男人这才抱歉地对琉玉几人道,“各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我那徒儿头脑不好使,见怪见怪”
“没关系”琉玉不甚介意道。
中年男人离开后,淳于谷疑惑道,“姐姐,为什么他会说你和世子是夫妻呢,你们不是兄妹吗?”
琉玉尴尬地埋下头,“是那小二哥弄错了”
但是心里却在想,方才小二哥说她一看就是北离人,但是她不是出生在南阳吗?她一直以为她该是南阳人才对,还是那位小二哥弄错了。
“喔”淳于谷喔一声,默默喝茶。
一旁缄口沉默的楚怀默默看了琉玉一眼,她不打算告诉公主实情吗?
琉玉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对上,然后吐出几个字,“还不是时候”
一边的楚辞莫名其妙地看着楚怀和琉玉之间的眼神交流,一时间有些懵。
喝过热茶暖了身子之后,几人又打包带走了几壶酒用在路上暖身子之用。
从跨过北离边境之后,他们一大队人马便分了两路庭七带着云庭司的人和皇帝陛下派来一路上保护淳于谷的士兵走了小道,而琉玉几人则走大道,光明正大地往负雪城而去。
为什么要分开呢,因为世子爷说了,他们是来给北离皇贺寿的,带着那么一大波人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找茬的,也为了低调行路便分做了两路。
琉玉几人离开后,那茶铺子的老板娘招手让那中年男人也就是茶铺子的老板靠过去,然后一脸八卦地道,“方才那位绝对是个夫人,二娃子没说错”
老板狐疑地看着她,“你可别乱说,你当我分不清妇人和姑娘家啊!二娃子没长脑子你也没长?”
老板娘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是女人还是我是女人,我一看她眉宇间的风韵便知道,她绝对不是个黄花大闺女,只是梳了个少女发髻而已,你还真当她是姑娘了?!”
老板顿时语塞,这个他还真看不出来。
老板和老板娘的战争结束,茶铺子角落里两个人慢慢收回了目光。
其中一人道,“殿下,他们说的人可是郡主?”
另一人淡淡瞥他一眼,“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后者微微低下头,“属下无能,还没有线索”
“回去后自去领罚”另一人重重放下茶杯,站起身出了茶铺子,剩下那人连忙放了碇银子在桌上然后急急忙忙地追出去。
——
北离皇城负雪城,深冬白雪中,一盏盏喜庆的红灯笼悬挂在各家房梁上,满城望过去红彤彤的一片,还有不少人家挂起了红绸,杀鸡宰羊,一片喜气洋洋。
“娘,娘,为什么过年要挂红灯笼啊?”小女孩天真无邪的扬起脑袋问。
妇人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红灯笼代表喜庆,一盏红灯笼来年就是平安富贵”
“可是为什么要杀那些动物呢,她们好可怜”小女孩又问,话语里尽是对被杀的禽畜的同情。
“因为过年要吃肉啊,吃了肉小雅才能长高啊!”妇人耐心地回答。
小女孩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可是小雅不想长高,一直这么这么小就可以永远跟娘在一起了”
“傻孩子”妇人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牵着她进了屋。
远远的,还传来小女孩天真无邪的问话,“娘,妞子她们说今年我们又会来很多很多人,他们也是也给咱们陛下贺寿的么?”
“是啊,咱们陛下的寿诞又要到了,小雅,娘给你做汤圆吃好不好?”妇人的声音莫名的带了些伤感。
“好啊”小姑娘的话依旧天真无邪,却似乎有些不满,“可是咱们陛下身体不好,又要招待很多人的话会不会很累?”
妇人的回答已经听不见了,妇人和小女孩的声音也一并消散在了茫茫白雪之中,只有屋前两盏新挂上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
看着这一幕,琉玉莫名地有些伤感,她偏头问琉云笙,“那位北离皇中的毒真的不能解了吗?”
闻言,琉云笙看向她,那目光似乎有些怜惜,他轻摇头,“庭歌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但最终也只能延长他两年的寿命罢了”
琉玉沉默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知道夜负雪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之后她的心情就莫名的沉重,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明明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她却对他充满了好奇与心疼,那种感觉很奇怪。
琉玉和琉云笙走在积雪之中,雪还在绵绵不断地下着,但是比今日刚进城时要小了许多,琉玉裹着厚厚的狐裘牵着琉云笙的手,而琉云笙还是和夏日一般一件单薄的白袍子,他一手握着琉玉的手,一手撑着伞,雪纷纷扬扬地落下,紫竹伞从头到尾倾向琉玉那边。
两人慢慢走在负雪城中,他们的身后是一连串紧密部分的脚印,随着城中心越来越靠近,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吃住喝茶的铺子也越来越热闹,白雪茫茫也阻止不了商贩和顾客之间的讨价还价。
北离不似南阳那般富庶,胜在兵强国盛,这负雪城也不如南阳京都那般奢华,却每一处都透露着淡淡的温馨,无论是商客还是行人人人面带微笑,礼貌交往,没有颐指气使的指手画脚,没有趾高气昂的张扬跋扈,更没有目中无人的倚强凌弱,一切看起来都很亲切。
琉玉莫名地对这个从未见面的北离皇又多了些敬佩,能将一个尊卑森严的国家治理成这般有法有度的局面,着实令人佩服,可惜,怎么会一出生就带了毒呢!
琉玉两人回到客栈时已经日下西沉,银辉铺洒了,楚怀坐在客栈的大厅里用筷子瞧着碗一脸幽怨,淳于谷摸着肚子一脸萎靡,唯有楚辞依旧做的笔挺,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两人,生怕这两人趁他不注意就偷吃桌上的菜。
“我说,楚大哥,楚大叔,楚大爷,再不吃这些菜可都冷了,要等到主子他们回来可都不能吃了”楚怀一脸悲愤地道。
“不行”楚辞木头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满是严肃,“主子回来之前不能动筷子,这是规矩”
“连我也要守规矩吗?”淳于谷吞着口水侥幸地看着楚辞。
后者默了默,就在两人以为他要妥协时,他却一本正经地开口,“公主自然可以不用守,但是这些菜是属下给主子点的,公主若要吃自行点菜,当然也要自行结账”
淳于谷和楚怀两人顿时被泼了盆凉水,他们哪有钱结账,银两都在楚辞手上管着,他们要有钱早到别桌吃去了,真是,说了当没说。
正在两人百般哀怨百般饥饿之下,琉玉和琉云笙不徐不缓地进了客栈,两人眼睛刷地就亮了,连忙起身迎上去,楚怀殷勤地去扶琉云笙不过被躲开了,他也不在意,依旧笑得谄媚。
淳于谷抱住琉玉的胳膊,委委屈屈道,“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小谷都要被饿扁了”
琉玉失笑,“等我做什么,你们先吃不就好了?”
一听这话,楚怀立马炸了锅,“都怪楚辞那个木头,说什么非得等主子回来才能动筷子,郡主你可得好好说说他,这么死板要不得”
琉玉被他义愤填膺的表情逗乐了,但她仍装作一副老成戚戚的样子,“楚辞说得也不错,不过这次就当例外,赶紧去吃饭吧”
淳于谷立马高兴坏了,她吆喝一声,伸出手,“小怀子,走,咱们吃饭去”
楚怀立马狗腿地伸出手,一副太监扶着皇后的样扶着淳于谷走到饭桌上。
周围的吃客都被两人神经病似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他们纷纷摇了摇头,看来是两个脑袋不好使的。
琉玉噗呲笑出声,她花枝乱颤地扯着琉云笙袖子,“你看他们俩,太逗了,跟俩二货似的”
琉云笙扶住她的身子,以免笑得太激动失了重心摔倒,一脸的无奈。
——
北离皇夜负雪二十四岁寿诞将至,各国来贺,举国欢腾,这几日负雪城中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他国使者,包括其他三大国已经其周边附属都派了使者前来贺寿。
宁和温馨的负雪城因为突然到来的人而被打破,大街上偶尔的吵闹谩骂声,马车嚣张狂飙而过的嗒嗒声,百姓时常的惊呼声充斥了整个负雪城。
琉玉在客栈里待着实在闷得慌,便拉了淳于谷一块儿出来逛街,琉云笙有事在身便命了楚怀跟着,三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
“小怀子,我喜欢这个你给我买”淳于谷霸气地指着一个小摊位上的珠串子吆喝。
楚怀忙掏出银两付了钱把珠串子递给淳于谷。
“你给我戴上”淳于谷任性地伸出白花花的手腕。
“这,不好吧!”楚怀有些为难。
“没什么不好的,快点戴上”淳于谷不满地娇喝。
楚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心一横快速扯开珠串子套在淳于谷的手腕上,然后火烧屁股似的迅速缩手。
淳于谷哼了哼,又跑开去到一个卖小玩偶的摊子前,她又吆喝着楚怀给她买。
没一会儿功夫,她就已经左手拿右肩扛的,浑身都堆满了各类小玩意儿。
琉玉满头黑线地看她,“你不嫌累啊?”
淳于谷一脸认真地回答,“不累啊!”
好吧!琉玉无力抚额。
淳于谷又跑开去了,琉玉和楚怀只得跟上她,然后绕着满街跑。
“让开!快让开!九王圣驾快快让道!”
一声急呼响起,随之一辆马车极速奔来,人群瞬间朝两边散开。
马儿狂奔着,那驾车的马夫还在挥打着马鞭,人群沸腾,各种指责声随之而来。
驾车之人充耳不问,还在往这边飞奔着,琉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让道了边上,她正蹙眉,就听见一声急切的惊呼。“姑娘,小心啊!”
她顺着声音看去,一瞬间目眦欲裂,淳于谷还站在街道中间,手上抱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一双眼睛还粘在一串糖葫芦上,舔着嘴唇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
“小谷”琉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身形极速掠去,转眼就到了街道中间。
可是她快,有人比她更快,楚怀一身卓越的轻功身形一闪就抱住了淳于谷,而后循着惯性直接将人扑倒,两人抱作一团滚到了街边,淳于谷手上的东西一骨碌滚了一地。
两人安全着地,琉玉却已经站在了街道中间,马车没有丝毫停顿转眼到了琉玉身前,只差一点就要迎面撞上。
“小心啊!”
“啊!”
周围一阵阵惊呼,俱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姐姐”淳于谷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马蹄高高扬起,琉玉身姿笔挺地站在原地,眼看就要被马蹄踩成肉泥。
楚怀才吓得那叫一个肝胆俱裂,他都已经能想象到主子那张狂风暴雨的脸了!
他正要全力冲上去救人,奇迹的一幕出现了!他兀自顿住。
但见原本站在马蹄下的人突然极速后退两步,然后一跃而起,一脚横踢。
“啪”
“呜”
一脚直直踹在马儿脑袋上,那一劲道之猛,众人只看见一片残影闪过,那马儿就已经飞了出去,连带着后面的马车都一摇一晃接着‘哐嘡’一声倒地,车夫张大的嘴还来不及合拢,琉玉已经欺身而上,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往后一扔,车夫扭曲着一张脸直直撞上倒地的马车。
“砰”一声巨响,马车四分五裂。
“哎哟”马车里还有一声痛呼异常响亮。
琉玉飘飘然落在地上,还霸气地拂了拂裙摆,那模样,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周围的人眼珠子早已掉了一地,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那完全就是,惊悚!
但是琉玉丝毫没有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的自觉,她上前两步,抬腿踹了踹破烂不堪的马车,中气十足地吼道,“里面的人,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