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还故意斜着眼睛瞥他,俨然一副“不吹揍你”的冷峻凶狠。
衣飞石只好陪着胡闹,低头在谢茂手上认真地吹了一下:“先生,伤得太厉害了,这得找……”他脑子也打结,谢朝惯用的几样治疗冻伤的药膏,他现在也没有啊?
“都是你的错。”谢茂说。
衣飞石张张嘴,低头认错:“是,我错了。”
这还真是衣飞石第一次听见谢茂说这话。在谢朝,谢茂都是变着法儿替他开罪,从不指责他。
“如果你不扑上来,我不会受伤。”谢茂把冻伤的手给他看,“亲一下。”
衣飞石没法儿长时间地看着谢茂被冻伤的手,然而,谢茂非要在他面前晃,他也不敢闭眼。这一双横在眼前的手,比训斥、责罚,更让他难受。他轻轻捧着谢茂的手,那双手还带着不健康的寒冷,感觉不到一丝还在流动的血脉和热气……
衣飞石双手温柔,口唇温柔,低头轻轻吻着谢茂被冻伤的手背。
只有他剧烈颤抖、挺直的脊背,昭示着他此刻的隐忍与痛苦。
“从前你功夫好,你替我守宫、戍卫,我可曾因为执役勤恳辛苦,就不让你去了?”谢茂问。
衣飞石疼得说不出话,又不能不回答,声音硬得像是从他挺直紧绷的脊背中挤出来的:“不——曾——”
“你收拾刺客时,我跟着你了么?我替你挨刀子了么?”
“不曾。”
“可见我既不曾溺爱你,也从不高估自己。你呢?你几岁的人了?还和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样?省事不省事?如今你功夫不如我,就老老实实待在我的身边,有我护着你。”
衣飞石倏地抬头,显然不能答应:“我……”
“你还要犟嘴?”谢茂把冻伤的手给他看,“再亲一下。亲两下!”
衣飞石被戳得两眼发红,自知理亏又不敢和谢茂顶嘴,梗着脖子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屈服在谢茂的冷峻眼神之下,默默低头,用自己的嘴唇去温热那似乎失去了生命的手背。
“什么时候你能打得过我了,再来想着替我挡鞭子。明白了吗?”谢茂逼着回答。
“明、白。”
“你不服气?”
“不敢不服。”衣飞石捧着他一双手,眼睫湿润。
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似乎是从灵魂深处烧起来的。
身为陛下的戍卫长,最倚重的羽林卫将军,非但不能保护自己的主人,反而成了累赘。
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瓶焕容自愈膏,当着衣飞石的面,轻轻松松抹了一遍。他被冻伤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温热健康,连茧子都掉了,看上去修长有力特别优雅。
“好了。”谢茂拍拍手,表示自己恢复了健康,这件事也可以结束了。
将谢茂的两只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确实没有遗患伤处之后,衣飞石紧绷许久的那一口气才长长地吐了出来,抱着谢茂将头埋了上去。
他知道谢茂是故意的。
他也知道谢茂隐瞒了自己一些细节。
谢茂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可以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今天的事,不会再出现下一次。
谁都不能让陛下受伤。
我也不行。
第304章 乡村天王(63)
老夫老夫闹过小别扭之后,拥抱一下就宣布雨过天晴。
彼此的安全确实很重要,也没有重要到本末倒置,必要为此大声吵闹、不依不饶的地步。
衣飞石仍旧没有鞋子穿,谢茂的双手已恢复正常,所以,还是谢茂把衣飞石背回了宿贞的小别墅。
——二人打算给找一双棉拖鞋先凑合穿着。宿贞独居多年,和容舜关系也不大好,谢茂和衣飞石都没指望她家里会有男人尺码的鞋子。拖鞋么,大概率会宽松一些。
打开门厅鞋柜的瞬间,衣飞石扶着门扇的手停了下来。
门厅里鞋柜中放的都是日常家居穿的便鞋、运动鞋和拖鞋,有专人打理的鞋柜非常整洁有序,意外的是,这分明是宿贞独居的家中,只在左边靠着沙发的一个柜子里装着很漂亮的女鞋,剩下五个柜子里,排列的全都是男鞋。
大部分都是只穿过一两次的鞋子,也有常穿的布鞋和皮鞋,看磨损程度,应该深得主人喜欢。
那几双主人常穿的鞋子,就在衣飞石面前的鞋柜里。
——那也是门厅里最顺手的一个柜子。
“这是容大先生的遗物。”衣飞石说。遗物,怎么穿?
这么多年了,宿贞始终珍而重之地打理着这些遗物鞋子,放在自己常住的家中,搬了几回都没丢下,谁敢轻易去动?
莫说衣飞石觉得自己顶多算个假儿子,就算他是原身,也不敢随随便便把先父遗物蹬在脚上踩。
谢茂把旁边几个柜子打开,原以为会是待客用的鞋柜,柜门开启之后,他也沉默了。
靠着容锦华遗物的鞋柜旁边是一个高柜子,里边陈列着许多刚买回来还没拆封的鞋子,仅有几双拆开摆好的鞋子,看上去就比容锦华的遗下的鞋子胖了一圈。
这是宿贞在与衣飞石相认之后,才替儿子准备下的鞋子。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