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二)(1 / 2)

贵妃裙下臣 山间人 2520 字 17天前

长安城门处, 裴琰跟着父亲从马上下来,向前来送行的几位叔父、堂弟道别。

“好孩子,上了战场,对上那些斩他百十个胡人的脑袋, 震一震咱们裴家人的士气!这两年, 朝廷没动武, 他们便自大得不知天高地厚, 以为咱们裴家没人了!这些年的经营, 可不是白费的!”其中一位长辈轻拍裴琰的肩膀,语气里满是信任与期望。

裴琰敛眉垂首, 弯腰作揖,答应道:“叔父放心,侄儿定重扬我河东军的声威!”

“好!不愧是长兄!”几位年纪尚小的堂弟连声赞叹, 望向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钦佩与羡慕。

那日, 他跟着父亲入宫见陛下时当众请战的事,如今已人尽皆知了。

他如今还只是个六品校尉,虽比起许多只担虚职的贵族子弟而言,已有十分瞩目的成绩,可若不是因着父亲节度使的身份,他恐怕连见天子的机会也没有,更别提当面请战。

他始终记得, 当时身边的众人,甚至是坐在高座上的天子, 朝他投来的一道道异样的目光,他们分明不相信他和他父亲的话。

若不是他又说出不必朝廷再额外征兵拨粮, 只靠河东常备军和近几年军中屯田垦地积攒下的粮, 便足以应付, 陛下很可能根本不会同意出兵。

“好了,时候不早,你们都回去吧,不必送了。”裴绍看一眼天色,冲弟弟们挥手,带着儿子重新上马。

不远处,数百军中随从见状,也齐刷刷跨马而上,随时准备出发。

裴家几人退到道边,冲父子二人躬身作别。

裴琰回头看一眼高高的城楼,随即催动马儿,跟着父亲小跑而去。

然而,未待二人行出多远,城门内却忽有一队人策马奔来,最前面被拱卫着的那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鲜亮骑装,昂首稳坐在马上,正是寿昌公主李华庄。

“暂请留步!”她单手拉缰绳,另一手冲着远处正要离开的父子二人挥动。

裴琰下意识回头,便对上她越来越近的一张红润脸庞。

“裴校尉!”她快马赶上,在距离二人约十丈距离时,才放慢马速。

“公主殿下。”裴绍停下,带着儿子向华庄行礼,目光里是显而易见的疑惑,不知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为何会在这时赶来。

“可算赶上了!裴将军,不知能否容我与令郎说几句话?”她目光坦然,落落大方,骑在马上的身姿带着大魏女子特有的爽朗与英气。

裴绍挑眉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儿子,慢慢掉转马头先行离开:“一会儿你自己赶上来。”

宽敞的道路上,顿时只剩下两个年轻男女。

“不知公主有什么话要与臣说?”裴琰仍是面不改色,并不看她,只垂眼望着她的马儿,语调也无甚起伏。

华庄本是听说他今日要走,才一时冲动,想来问问他,那日的话到底是何意,他主动请战,又是否与她有关,可眼下见他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忽然有些泄气。

恐怕是她想多了。

她捏紧缰绳,将到嘴边的话压下,别开眼道:“也没什么,只是想祝你旗开得胜,到时能横扫千军。”

离她不过几步的裴琰已悄悄抬起头,无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公主,并未回应。

华庄自觉无人理会,有些索然无趣,脸色渐渐冷淡,拉着缰绳便打算离开:“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

“殿下那日在芙蓉园说的话可作数?”裴琰忽然出声将她打断。

“什么话?”华庄疑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到底是什么话。

“殿下说,只要有人能击退突厥,不论他提什么要求,只要殿下力所能及,定不会推辞,这话可作数?”裴琰难得十分仔细地解释,替她回忆那日的事。

“自然。”华庄答得毫不犹豫,可心里却慢慢有了一种羞赧,方才被打破的猜测又隐隐冒头,“你——你想提什么要求?”

裴琰始终无甚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笑意:“还未出兵,殿下就这般信任臣吗?”

华庄被他说得更加羞赧,索性咬牙将心里的话问出:“裴琰,我问你,你向陛下请战,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是。”

这一次,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华庄的脸忽然红了,怔怔看着他不说话。

“但也并非全是因为公主。”裴琰肃起脸,慢慢开口,诚恳地向她解释,“北方胡人多年来,一直是我大魏的心头大患,臣是大魏人,也是裴家人,自然不容外族欺我大魏。进京之前,臣与父亲便已想好应对之策,本就是谋划已久的出兵,公主不必担忧。”

华庄听得仔细,心中的羞怯也慢慢消失。

她出生皇族,自小便是受众人追捧,如今到了适婚的年纪,身边自然不乏年轻英俊的郎君追逐。若他只说这一切,全是为了她一个人,她恐怕除了此刻的几分感动后,便不会再相信他。

可他说得这样诚恳,反倒令她觉得安心,不由自主便相信他。

“如此甚好,盼你果真能为边疆百姓谋福。”她说话时,双眼注视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敬意与期待。

裴琰重新露出笑容,带着几分温柔与意气风发:“公主记得方才的话。”顿了顿,又道,“公主的马术不错。”

马儿飞快地跑开,华庄愣了片刻,冲他呼道:“我等着你们的庆功宴!”

……

“看来,父亲早就了解了母亲的性子,说话间便能潜移默化地打动母亲了。”丽质一手支着下颚,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不过听来,三郎的性子,倒是与父亲像了九成。”

李太后咳嗽两声,喘着气平复,又喝了两口丽质递来的温水,笑着点头:“是啊,我早说呢,父子两个的性子真是一模一样。”

这时候,舒娘端着才熬好的汤药进来。

丽质伸手接过,与两个宫人一起将李太后扶起来些,亲自举勺喂药。

李太后艰难地饮下,忍着苦味又灌了两口莲子汤,这才觉得好些。

“后来呢?我猜,父亲定是打了大胜仗,回到长安,得丰厚赏赐,再求娶了母亲。”丽质见她兴致未减,仍想说下去,便顺着方才的话继续问。

李太后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他的确打了胜仗,可求娶——说来,应是我要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