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严世藩早早埋下根子,亲自软禁杨家人,就软禁在自己家中。
意思很明了,老子要去当东南总督了,姓杨的你要闹,掂量一下,你家人并不仅仅在朝廷手里,还在我手里。你想让他们死很简单,但我不会让一切这么简单,有种状态叫生不如死。
好在,杨长帆与其义父相同,竭力避免与明廷再有任何争端,之后甚至献白鹿并书《进白鹿表》,龙颜大悦,杨家人的日子也就更舒服了一些。
杨长贵到底读过书,又聪明伶俐,在严府的日子并不多么遭罪,反而很招人喜欢。京城人才是非多,严府更是一切是非的中心,毫无疑问,一个人在这里的成长速度,是远超沥海那种小地方的。
在成长的过程中,他结识了严鸿亟,严鸿亟年长他五岁,有专门的翰林大儒来府中给他上课指点,杨长贵经常混到近处听一耳朵,时间久了也与严鸿亟熟络起来。虽身份悬殊,严鸿亟却没什么高傲的作风,只因他出身好过头了,除了太子就是他,高傲这种事,实是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快感。
两年前,严鸿亟亲求严嵩,允杨长贵科举,严嵩见杨长贵确也是个人才,就此允诺。杨长贵也不负众望,考得举人。这次他也学乖了,知道自己年龄摆在这里,后面的会试直接弃考,提前回严府。
如此乖巧,叫人不喜欢也不行了。
时至今日,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严党魁首严嵩官职被免,中枢严世藩戴罪回乡,北京的这个摊子,就这么突然落到了严鸿亟肩上。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不可能运作这么复杂的党争。
虽然老子和老子的老子给他留下了明朝最为强大的幕僚团,但他并不喜欢这些人,相比之下,唯与年龄相仿的杨长贵投缘。私下里,杨长贵成了他的第一幕僚。
杨长贵亦知自己的处境,自己是随时有可能死的人,自己的命掌在哥哥手里,皇帝手里,朝廷手里,严府手里。他要生存,要让家人生存,才高八斗是不够的,必须八面玲珑。
因此,他于严鸿亟,也是真心诚意鞠躬尽瘁,若是将来有一日自己家人要遭殃,好歹有个有身份的人能拉上一把。
看过严鸿亟递来的密信,杨长贵也是轻声一叹:“蓝道行,非凡人也。”
严嵩父子走后,严党并未与徐阶正面冲突,而是将全部的战斗力投入到了蓝道行身上。这条线本身就是徐阶透露出来的,徐阶也不可能去保。一时之间,无论朝廷言官还是宫里的太监,都对蓝道行骂个不停。
嘉靖与蓝道行私交甚密,本不会轻易搞掉他,奈何这次劾的太准太狠,直接骂蓝道行欺君,他根本没有与神仙对话的本事,扶乩之术皆是欺骗,一直以来所谓的神仙之言,都是他蓝道行之言。
这一点,触碰到了最敏感的地方。嘉靖本不怀疑他,但被说多了也受不住,便刻意准备了张白纸试他,也换了扶乩的太监,从始至终睁大眼睛监视蓝道行有无偷看书信。一试之下,路出马脚,蓝道行就此入狱。
入狱,就相当于捏在严党手里了。
堪比杨继盛的酷刑施加在了蓝道行身上,然而蓝道行却表现出了比杨继盛更为强大的意志力。如果说杨继盛的意志力源于恨,蓝道行却是一副云淡风轻,仿佛感受不到皮肉之苦,最终绝食断水,坐地归天。自被抓到身死,尝尽人间之苦,却半个字也没说。
“蓝道行身死,何心隐逃亡,这条线断了。”杨长贵叹道,“扶乩欺君之事,牵不出徐阶了,只好另寻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