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杳(2 / 2)

闻瑕迩是从小在他父亲身边长大的,直到八岁时,他才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和一个几乎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弟弟。

弟弟与他并不是孪生,甚至还比他小了两岁,可他们二人的长相却有九分相似,唯一的一分不像,便是弟弟眉心靠左的位置多出了一颗红痣。

他记得那是一个冬日,弟弟穿着雪白色的小披风,躲在母亲的身后,像只怕生的小鹿一样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闻瑕迩向来胆大,八岁时便是如此,他跑上前将人一把从他母亲身后拉出来,问道:“你怎么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弟弟很怕生,被他这么忽然拉出来显然有些吓到,用着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回答了他:“我......我是你弟弟。”

“弟弟?”闻瑕迩满面狐疑的打量着他,“我叫闻旸,你叫什么名字?”

弟弟张了张嘴,嗫嚅的开口道:“我叫云杳......”

闻瑕迩面上的狐疑之色更重,“我姓闻,你姓云,姓氏都不一样怎么会是我弟弟?”

云杳一听这话,晕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便夺眶而出了,却是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呜咽着道:“我就是你弟弟,你是我哥哥......我就是你弟弟......”

看着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抓着自己的手哭,闻瑕迩已经记不起当时自己是何种心情了,只知道从那以后,他的生命里便多了一个他想好好保护的人。

这样的念头一直持续到冥丘城破,他父亲身死之后。

云杳死了。

继他父亲之后,死在了仙魔之战的战火中。

没有人会认不出自己的脸,即便只是一双眼。

闻瑕迩望着殿内,好端端坐在自己不远处的人,心中一瞬间涌现出无数个念头。

他握着一边的扶手,僵直着身体站起身想要走上前去查证,却被一股力量桎梏住了手腕拉回了原处。

耳边的声音在不断叫嚣着他上前,闻瑕迩想破开手腕上的力量,可那力量却变得越来越沉,仿佛枷锁般把他锁在原地动弹不得。

闻瑕迩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困住了一般,他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瞳孔不自觉的收缩,密密麻麻的冷汗占满了他整个背。

“闻旸!”

闻瑕迩猛地打了个激灵,后知后觉的平缓过神来,他垂下了眼帘,看向正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随即又抬眼看向这只手的主人,“......你喊我什么?”

君灵沉眉心紧锁的看着他,薄唇紧抿。

闻瑕迩垂下头,摸了一把额上泌出的汗,没再说话。

“我观夫人脉象平和,并不似病重之人。”常远道诊着那女子的脉如是说道:“阮庄主,怕是请错人了。”

阮烟握着那女子的手,温声道:“并未请错,有师伯和殿内的一众修士们在,我妻的病定能痊愈。”

常远道扫了一眼殿内也不知被施了什么术,陷入沉睡的修士,冷笑了一声,“不知阮庄主这出戏要唱到何时才肯歇场。”

阮烟淡笑不语,将那女子从座位上扶了起来半倚在怀中往殿外走去,“我并未行下伤天害理之事,只求能医治我妻之病。”

他把那女子半搂在怀中,经过君灵沉和闻瑕迩面前之时,含笑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视了闻瑕迩一眼。

闻瑕迩一手捂着额角,冷冷的看着阮烟从他身边经过,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中后,他这才站起了身。

“松手。”闻瑕迩眼也没抬的开口道。

君灵沉还抓着他的手腕。

君灵沉抬头看向闻瑕迩,眼中竟少有的浮现出些许紧张,“云杳他......”

“松手。”闻瑕迩声音冷了下来。

君灵沉顿了顿,僵持片刻后,终是松开了手。

闻瑕迩头也没回的径直跑出了殿外。

他心中只有一件事要确定,那就是他的弟弟,是否还尚在人世。

不用在这庄内无头苍蝇的搜寻,闻瑕迩已经知道此刻自己该去哪里了。

他回到了那处用幻术掩藏起来的长廊中,引路符打在廊柱之上,瞬息过后,长廊的景象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长廊的尽头处出现的不是那夜他看见的密道,而是一个从未在孤星庄出现的院子。

闻瑕迩给自己身上贴了一道隐蔽符后便抬脚走了进去。

院子很大,几乎是平常院子的三四倍,但闻瑕迩眼下却没心思打量这院子的景象,直往院子内唯一的一间屋子走去。

屋子的门是合上的,但窗户却开着,就像是专门为他留着的一样。

闻瑕迩走到窗前收了手上的红伞挂在腰间,顺着大开的窗户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云杳坐在床榻的边缘,与阮稚常在一处的另一名少女,此刻手里正拿着一方冒着热气的湿帕,站在云杳的旁边,看模样似乎想替云杳擦脸。

正在这时,阮烟从另一侧走了出来,动作自然的接过那少女手中的湿帕,道:“我来吧,童儿你先出去。”

阮童点了点头,“好,庄主。”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阮烟取下云杳脸上戴着的面纱放在一旁,执起湿帕开始给云杳擦脸。

阮烟擦拭的动作格外轻柔,一下一下,仿佛在拭着极其珍爱之物一般,唯恐将其碰碎。

他在拭到云杳的唇时,忽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他便捏住了云杳的下颚,俯身吻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

闻瑕迩撕下身上的隐蔽符,从窗户外掠进了屋内,将阮烟一把从云杳身边拉开,将云杳护在了身后。

阮烟被推到一侧,竟也没怒,反倒是笑了起来,“兄长,终于肯现身了。”

闻瑕迩冷眼看向阮烟,“谁是你兄长。”

阮烟勾了勾唇,眼中笑意渐深,“你是云杳的兄长,云杳是我的妻,我自当同云杳一样,唤你一声兄长。”

“你的妻?!”闻瑕迩冷笑出了声,“我弟弟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何时成了你的妻?!”

阮烟顿了顿,道:“我是杳杳的妻,杳杳是我的夫,这样可还令兄长满意?”

闻瑕迩道:“阮庄主脸皮之厚,无人能及。”

他说完这话便转过身看向云杳,方才在殿中离得远,只依稀看的云杳身上穿的一身紫衣,此刻离的近了才看清云杳身上穿着一件女子式样的衣裙,闻瑕迩握紧了拳头,骨节被握的咯吱作响。

阮烟在他身后道:“不过是夫妻间的情趣罢了,兄长莫要介怀才好。”

闻瑕迩气的眉心紧拧,伸手便将云杳身上的女子外衫脱下扔在了地上,他双手发抖,脱云杳衣衫时不小心拉开了云杳的里衣,密密麻麻的点点红痕几乎占满了云杳露出来的那片皮肤。

闻瑕迩脱下自己的外衫给云杳盖住,头也没回的便从袖中抽出几道落火符往身后的阮烟丢去。

“兄长何以动气?”阮烟迅速的闪身躲过朝他面门而来的符纸。

闻瑕迩握住云杳的手将人从床榻上拉起,声若冷冰,“你该庆幸,我如今并不想开杀戒。”

阮烟挡在了闻瑕迩和云杳面前,眼中的笑也敛了去,“你要带他去哪里?”

闻瑕迩道:“我的弟弟,我想带去哪里便去哪里。”

阮烟道:“云杳如今与我才是夫妻,兄长此举不觉太过自作主张了些?”

闻瑕迩握紧了云杳的手,“阮烟,你今日若敢再多说一句,我会让你将今日所说的话一句一句全都咽回肚子里......”

他话音方落,十几道惊雷符便从四面八方向阮烟袭去,符纸周身覆满了骇人的电光,电光滋滋作响,声势浩大,仿佛夹杂着施符之人的怒意。

阮烟在惊雷符围成的符阵中闪躲着,眼看着云杳即将被闻瑕迩带出屋外,蹙着眉快速的捏了个剑诀,将惊雷符全部挡了回去。

剑诀和惊雷符撞了个正着,两股力量互相抗衡,起劲翻涌,最终在半空中爆裂开来,屋内的摆件物品碎了一地。

“闻瑕迩你放开他!”阮烟从后方赶来,一把握住云杳的手臂,阻止这二人离开。

闻瑕迩又放出几道爆裂符和惊雷符同时向阮烟面门打去,阮烟见状只能放开了云杳的手,继续捏着剑诀对抗这些符纸。

若是普通符修的符纸,顷刻之间阮烟便能将其销毁的一干二净,可这闻瑕迩的符,却不是一时间简简单单就能与之抗衡的了的。

闻瑕迩和云杳已经走到了院中,阮烟的脸上满是焦急,再也顾不上对抗这些符纸,他收了剑诀,直接冲进了符阵里,再出来时,他紫色的衣裳上已经染上了点点血迹。

阮烟却也顾不上许多,快步跑向云杳一把握住云杳的手,道:“闻瑕迩,你想杳杳死吗?!”

闻瑕迩脚下的步伐一顿,回过身来,看向一身血迹的阮烟,眉心蹙的更紧,“阮烟你说什么?”

阮烟精致的面容上染上了几滴血迹,此刻看着仿佛勾魂摄魄的艳鬼一般,他勾了勾唇角,露出的笑却是冷的,“……闻瑕迩,你想你弟弟云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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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云杳这个角色,开头前几章就已经埋过伏笔了,只是估计大家都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