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瑕迩指尖掐着掌纹,“我和他,已是道侣……”
朗禅闻言,唇角在这片黑红双芒的交织下,似乎往上扬了扬,可怖的面容上竟显出欣慰之色。
闻瑕迩抬步离开。
青铜棺内已渐渐漫出鲜血,不多时,便浸到了朗禅的脚踝。
朗禅好似未察,嗓音里透着笑:“你还来看我吗,阿旸……”
闻瑕迩头也未回,步伐仍旧,手背却泛出白意,“若我下次来,你还活着。”
朗禅阖上眼,唇角的笑愈深。
随着闻瑕迩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铺天盖地鲜血与漆黑将他淹没,未能说出口的“对不起”三个字,终是被吞没。
他一生行事机关算尽,费尽心机,为达目的不惜将世人皆操纵于鼓掌间。落到如今这地步,他无恨亦无悔。
但他朗青洵,此生却有一憾。
未能将闻旸从荒暨山带离,眼看着闻旸坠下阴川尸骨无存。
这是他此生,惟一一憾。
即便他后来想尽办法的去弥补,但终归,他二人是再回不去了。
那个世间惟一真心待他,将他朗青洵视作知己兄友的少年,终是被他亲手弃了。
怨魂一涌而上,龇牙咧嘴的啃噬着躺在青铜棺里动弹不得的人。棺内满是鲜血,而他体内的血,好似早已流干。
墙的一边,嘶叫声不绝于耳,墙的另一边,寂静无声。
闻瑕迩走出地牢时,外面天色已黯。
君灵沉立在一棵树下,冷白的月光从树缝间洒下,落到君灵沉的周身,衬得他格外的出尘脱俗,好似游离出三界外,羽化登仙,不再是俗世中人。
闻瑕迩站在原地就这么看了君灵沉一会儿,忽的猛冲进君灵沉怀里,死死的环住对方的腰,力道狠厉。
君灵沉被他这么突然一抱倒也没有太过惊慌,仅是垂眸在他面上打量半晌,才淡声道:“应天长宫宫规,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之人,须得赎清所犯下罪孽,让无故身亡的亡灵怨意尽散自愿转世投胎,方能重获新生。”
但如今的朗禅,不过是个修为尽散的废人。怨魂每夜频繁的折磨滋扰,只怕等不到新生那日,便得油尽灯枯。
闻瑕迩唇动了动,欲言,可没能吐出声。
君灵沉看穿他心思,却未说出口。
那日观月台一战,闻瑕迩费尽心力的要独自与朗禅一战,追根究底,不过是想留得朗禅一命。
毕竟无论换作常远道还是君灵沉,亦或者是那日司野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会容朗禅再苟活于世。
闻瑕迩仰起头,声音有些暗哑,“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我却还是不想让他死……我当真是魔怔了。”
君灵沉轻点他眉心,抚平那处褶皱,道:“他从前与你那般交好,你只是在心中将他看得太重。”
闻瑕迩喉结滑动,唇间露出苦笑。
君灵沉将他揽在怀里,声缓下来:“他能到这般田地,皆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你也无须对他心存愧意。”
于闻瑕迩而言,朗禅却是罪恶滔天冥顽不灵的恶人不假,但亦是闻瑕迩此生最为交心的友人。
他没能在朗禅走上迷途之时及时察觉,及时将朗禅拉回正途,若说心中无半分愧意,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但此间事,旁人三言两语虽能够道的清,但终是他二人结下了这段纠葛,谁心中的愧意更多些,又是谁能够道清的。
闻瑕迩埋着头在君灵沉怀里蹭了一下,闷声道:“我心里不舒服,你让我亲一下。”
君灵沉眼扫过周遭目不斜视的应天长宫弟子,在闻瑕迩的耳尖捏了捏,“你抬起头来。”
闻瑕迩依言抬头,眸光霎时触及不远处带着朗行走来的朗婼,立刻松开环抱住君灵沉腰的手,忙道:“我们回去再亲……”
君灵沉淡淡瞥了他一眼,闻瑕迩当下变得慌乱,他惟恐君灵沉生气,脑中思绪飞转,片刻后,附在君灵沉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君灵沉听完,望向他红似滴血的耳尖,颔首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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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朗宫主感情很复杂。
朗青洵是那种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但是又心存希冀的类型。
其实文中有好几处,都写过他情感的变化,他在做一些不耻的事时,内心里是希望闻瑕迩能够把他拉回来的,但是闻瑕迩没有,甚至没能察觉,这也是闻瑕迩对朗青洵心存愧意的原因。
结局的观月台一战,朗宫主是真的放水了。
应该不难看出,朗宫主故意把朗行丢下观月台,逼闻瑕迩对他下杀手。
但其实也是他的一个赌博。
他在赌闻瑕迩究竟会不会杀他,不过他算幸运,赌对了。
闻瑕迩没杀他,朗宫主对这个世间惟一还抱有的一点希冀,没令他失望。
所以朗青洵最后还是被拉闻瑕迩拉了回来,虽然有些晚。
说这些并不是为朗宫主洗白,他就是个大坏蛋,洗不白。
不过他是我少有在动笔写反派能共情的人物,情感复杂的两面派,每次写他出场,我都有点莫名的难受,好在能够顺利把他写完,我也终于喘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