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小厮暗地里瞪大了眼睛。他啥时候荣升爷的贴身小厮了,他咋不知道!
钱丽娘勉强笑笑,道:“这……不太妥当……”
“二姐若是信不过他,有什么话便与娇娘讲来,叫她告诉我也是一样。”邢慕铮道。
钱丽娘连忙摆手,“不不,我就是有些话不能与娇娘讲,才来找侯爷的。”
邢慕铮眉头微动,没有说话。
钱丽娘怯生生地抬眼道:“奴家……娇娘她心疼奴家这个姐姐,不忍心奴家在孙府的后院吃苦,故而劝奴家与孙郎和离。”
邢慕铮脸色不变,眼中微起波澜。娇娘本有意与孙府交好,但自马球场一见后她便意兴阑珊了,果然她是看不惯男儿多妻妾么?只是她姐姐既已抬了平妻,又育有一子,娘家有她这个侯夫人妹妹撑腰,钱丽娘在孙家只有被高高捧着,断无再被冷落的道理。饶是如此,娇娘还是想叫她姐姐和离?倘若当初没发生那样的荒谬事,他迎娶了冯语嫣,他怕是再无挽回娇娘的心的可能。
钱丽娘听罢,却未听得邢慕铮言语,憋了一会,她只能继续开口:“侯爷可听妹妹说过此事?”
“未曾。”邢慕铮回过神,简短地道。
钱丽娘苦笑一声,她挽了挽鬓发,“妹妹是为奴家好,奴家知道,只是妹妹想来被侯爷娇养惯了,竟不知世事艰难。奴家命苦,被迫嫁想给家有恶妻的孙白,成日受尽折磨……”钱丽娘微微低头抹泪,“我原也是只想有口饭吃,与小儿有一日过一日罢了,就是心中念着妹妹,岂料菩萨听了我的心愿,真叫侯爷带着妹妹衣锦还乡,奴家心里高兴,竟一日也不想与妹妹分开。可是奴家已经嫁了人,哪里能如妹妹那样简单一句话,带着小儿说走就走。奴家知道妹妹是一片好心,只是奴家身无长处,若是离了夫家,岂不如断了线的风筝,没有归宿了!奴家心里不安,又不好与妹妹明言。”
邢慕铮耐着性子听完,“二姐不必多虑,娇娘并非不谙世事,她做事很有分寸,她既叫你离开孙府,自有她的道理。况且营中还有许多未娶的将士,二姐怕往后没有归宿,可相看一个。”
钱丽娘顿时站起来,“阿弥陀佛,奴家若是二嫁之身,哪里地还敢嫁人为妻,只不过想寻一处安生处过得残生罢!并且我与妹妹分别多年,奴家再不想与妹妹血亲分离,不若,不若侯爷……”
钱丽娘话儿突地断了,她如弱柳扶风站在原处,低垂着头脸颊飘红,媚眼偷瞄。
“贴身”小厮听得一字不漏,这二奶奶轻言细语,听着甚是可怜,他也听明白二奶奶意思了,她是想效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妹妹为妻,姐姐为妾。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夫人既怕姐姐在外受欺负要她和离,不若将她接到自家府里来,姐妹俩有个照应。侯爷又那样对夫人好,想来是喜欢夫人那样容貌的,二奶奶很似夫人,侯爷当也是喜爱的。
小厮心道,他都听明白了,侯爷自然也听明白了。他偷瞅邢慕铮,只听得他无波无澜地问道:“不若如何?”
侯爷这难道是还未听明白?
钱丽娘也似是没想到邢慕铮会追问,她都已说到这份上了,莫非邢慕铮还听不懂?钱丽娘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地道:“奴家想着不若侯爷给奴家一个容身之处,叫奴家与妹妹团聚。奴家定也尽心伺候侯爷,还望侯爷成全!”娇娘不是叫她离了孙家么,她就听她的话,进到侯府来!她本就是当妾的,成为邢慕铮的妾自是比成孙郎的平妻还好。往后若有个一男半女,娇娘总该要替她打算抬她份位。
邢慕铮额上青筋暴出,这钱二姐,这钱二姐!
娇娘既不想她身处多妻妾之家,她竟转而来求他纳为妾,姐妹共侍一夫?她膈应谁!娇娘尽心待她这二姐,她这姐姐反而撬起墙角来!
邢慕铮的心突突地疼,他心疼娇娘。好不容易与亲姐相认,却是这等白眼狼的货色!她若得知真相,恐怕又要在夜里哭泣。早知如此,他就该在她相认前偷偷杀了她!
钱丽娘听不到回应,抬头见上位者神色莫名,好似发怒,钱丽娘连忙软软地跪了下来,眨眼前哭得梨花带雨,“侯爷,侯爷,奴家发誓,奴家决无非分之想,只想有个住处,与娇娘有个照应。奴家决无与妹妹争夺宠爱的心思,求侯爷怜惜我姐妹分离多年再见不易,成全我们罢!”
钱丽娘这哭是很有门道的,既要哭得凄惨,还要哭得好看,叫男人大起怜悯之心。钱丽娘在孙白那屡试不爽,今儿在邢慕铮故伎重施。只可惜邢慕铮看她恶心丑陋,一个茶杯砸在她的面前,“滚!”
第二百三十一章
钱丽娘吓得不清,但她神情中透着不解。分明她自己都主动愿意当妾了,邢慕铮为何这般发怒?他不是爱她这样子的容貌么,她不是比娇娘还漂亮几分么?为何他要赶走她,哪个男人家不喜欢后院妻妾多的?只是她还没能弄明白,就被进来的侍卫架了出去。
小厮连忙去收拾地下残瓷,大气也不敢出地偷瞄主子脸色。邢慕铮坐在位置上讳莫如深,半晌不发一言,小厮压根看不出主子是喜是怒。
等小厮把地收拾干净了回来,邢慕铮沉声对他道:“去把方才钱家二姐的话,如实告诉夫人。”
小厮有些惊讶,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忙应喏退下。
钱丽娘被赶出书房,奶娘和丫头都在外头等她。见她那般模样就知道事儿出了差错。她们连忙上前左一嘴右一嘴地问她,钱丽娘的脸阵红阵白,一字不发地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谁知钱娇娘竟然带着一群人在屋子里等她,见她回来了笑眯眯地道:“二姐去了哪儿叫我好找。”
钱丽娘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去处,并很快转移了话儿,“娇娘你到我院子里来作甚?”
钱娇娘笑道:“府里要做新衣裳,我来替姐姐量个身形,也替你做几件。你看这些料子你喜欢哪样?”
钱丽娘推辞两句,只是摸了那些个丫头们捧上来的料子又挪不开手了,她如今也是有眼界的,知道这些都是顶顶的好料子。恐怕整个孙家都拿不出一匹来,在侯府里却能给作客的亲戚用,这是何等的天差地别!钱丽娘越想越不甘心,手帕扭得死紧。为甚她都送上门了,侯爷还看不上!要知她比当初勾搭孙郎那会儿,还要娇媚百倍,莫不是他顾及她这妹妹?不可能,在家里向来男人是天,更何况定西侯那样权大势大的人物,他怎会怕一个娘家什么都没有的妻子?
钱娇娘还不知钱丽娘心里想些什么,继续笑着与她道:“二姐若选好了料子,我为二姐做一件衣裳。”
钱丽娘回过神来,忙扯了唇角笑道:“这哪能够,你是侯府夫人,我哪里敢叫你替我做衣裳。”
“自家姐妹说这些做甚,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二姐只莫嫌弃便好了。”钱娇娘道。
山楂快言快语道:“二奶奶,我们夫人绣工可好了,当初在永安城太子府里,她自己绣的那件裙子可是叫太子妃和贵女们都惊艳不已呢!”
娇娘竟还见过太子妃?她竟然能见那样显贵的人物了?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呀!钱丽娘对钱娇娘要替她做衣裳的事儿没有任何感动,对她的忌妒却难已自控。一步错,步步错!她当初究竟是撞了什么样邪要装病!
就在钱娇娘替钱丽娘量身形的时候,邢慕铮的书房小厮来了。钱丽娘一看见那小厮,眼皮子猛地跳了一跳。她认出了这就是方才在邢慕铮身后的小厮。
“夫人,爷交待小的来,与夫人说个事儿。”
“什么事?”钱娇娘漫不经心地问。
那小厮看了钱丽娘一眼,又马上转回视线,低垂着头与钱娇娘道:“爷说这事儿要单独与夫人说。”
这是有什么要紧事?钱娇娘放下裁衣尺,“那去耳房说罢。二姐,我去去就回。”
钱丽娘的心突地一跳,她忙不迭抓住钱娇娘,“娇娘,娇娘,我也有话要与你讲!”
钱娇娘不解姐姐为甚突地这般急迫,她笑道:“那等我回来。”
钱丽娘道:“不不不,我现在就在讲,你待会再听这奴才讲。”
钱娇娘见钱丽娘似真是有要紧事,想了想问那小厮:“侯爷的事儿可是很紧急?”
小厮看了看钱丽娘,犹豫道:“并非紧急……”
钱娇娘道:“那你在外头等我少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