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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帽船员们看着面前垂下来的绳梯无语,方圆一海里被雷德号上传出来的欢呼填的满满的。

他们没料到自己会受到这样震耳欲聋的欢迎,或者该说他们船长。

两宴会狂魔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砖两船联合宴会的决定,漂在海上浪费物质这种事情,已经混成老海贼的四皇都能举船同意,睿智的航海士小姐从红发的行事轨迹中窥得了自家船长的生长轨迹。

于是厨子找厨子,剑客找剑客,医生找医生,航海士找航海士,狙击手父子团聚,全船人员爬上雷德号以后各有去处,经验丰富的两船人很快就在雷德号宽大的甲板上摆出长桌宴,食物和朗姆酒的味道笼罩着所有人,两伙志趣相投的人碰头就打成了一片,几乎像泥牛入海,鱼水相逢。

乌索普和耶稣布找了个角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互诉衷情,没家没业的海贼们都识趣的不去打扰他们。而罗宾和娜美挨在一起暗中观察两位船长,自上了船,不应该说自那位红发先生出现,他们的船长就没离开过他半步,那股子黏糊劲可半点也不海贼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停不住的笑声一样,他俩扎堆以后船上所有酒具都装不下他们的快乐,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满溢出来。

“这小子,还是这样子啊。”副船长很绅士地给两位女士拿来酒,随意盘坐在地上,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见自家船长,笑了。

“以前就这样吗?”

“路飞这样真少见呢,以前开宴会他能从船头蹦到船尾,拽着每个人都跳一圈,完美演绎了一只猴子该是什么样。”今儿乖得只呆在一个地方,要不是一直跟着,他们都快怀疑船长先生被掉包了。

贝克曼大笑一阵:“他小时候参加宴会也是这样,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只粘着老大了。”

“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了。”娜美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着该不该问。

贝克曼耸耸肩:“那家伙一向很有孩子缘,明明脸上还有疤,居然没有小孩子怕他。”

这么说的时候,拉基突然过来勾他的脖子,大笑:

“你一定是嫉妒,你脸上也有疤但小孩子看见你就只会尖叫着逃跑。”

“没人尖叫,而且我为什么要去讨小鬼的喜欢,我以为老大的惨样已经让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敬而远之这个词了。”贝克曼冷笑,换来拉基拍着肚子的嘲笑:

“你就是嫉妒,嫉妒了。”胖子灵活地扭着自己压根看不出来的腰跑向人群,高声喊着副船长什么什么,惹来人群又一阵大笑。

贝克曼朝那方向白了一眼,也笑:“混球。”

“大概不只是小孩子。”罗宾看着突然压在红发身上眉飞色舞正说什么的路飞:“红发船长的魔力在路飞身上还没失效。”

贝克曼头疼地揉揉额头:“相信我,路飞那小子绝对不是一厢情愿。”

“说起来,香克斯船长有没有提过曾经有过的一个同伴,叫小丑巴基。”见气氛和谐,娜美状似不经意地问出来了。

“巴基啊,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吧。”贝克曼想了想,点头:“你们认识?”

娜美脸色一黑,那家伙居然说的是真的。

“啊,他和红发船长关系很好吗?”

这贝克曼还真不好回答,思考了很久才笑:“...那家伙和很多人关系都好。”

然后意有所指地说给绝对听得到的绿发剑客:

“哪怕是个坐着棺材船一个人出海飘荡,谁见都孤僻得不行的天下第一。”

索隆果不其然切了一声。

娜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眼看天。红发船员瞥见就嘲笑贝克曼惹女孩子生气,娜美慌忙解释,贝克曼无所谓地笑笑,问:

“怎么了,你们和那家伙对上了?”

“...因为是个很讨厌的家伙。”娜美嘴角抽搐,做不堪回首样。

香克斯和路飞结束了滚作一团的状态,抬头就发现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紧密的人圈,两人好奇心作祟下决定挤进去,娜美的声音率先传出来:

“我第一次看见路飞生气,他像这样抓着巴基的手,很大声地说‘喂,你,不许碰我的帽子!’”

娜美抓着一个海贼的手腕,沉着脸模仿路飞当时的表情,凶狠的样子颇有震慑力。

“我知道,那帽子是老大送给路飞的!”

“所以他宝贝得要命。”

众人一听,大笑着喝彩,催少女接着说。

“然后巴基就在那张牙舞爪地骂人,说一顶帽子而已,以前不知道碰过多少遍了...”她两根手指勾起嘴角向上扯,做龇牙咧嘴样。

“胡说八道,老大从不随便让人碰!”

“说是...罗杰船长给的,谁都不给!”海贼们也跟着模仿红发紧张兮兮的表情,然后大声笑出来。

“什么嘛,在说我呀。”路飞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

“哟,头儿,你和路飞打完了?”

他们给红发让出道,笑着调侃他。

“他们俩那样能叫打架吗,分明是头儿欺负路飞。”

香克斯嗤笑,怀念起小路飞好欺负的模样,然后指着身边长大的少年说:

“满嘴胡咧的混蛋们,这家伙哪有以前好糊弄。”

然后草帽船上所有人纷纷大声作证,他们船长天下第一好糊弄。

“超好骗,说什么信什么。”山治煞有介事地点头。

“这一点也就比乔巴强一些。”

原本也跟着点头的乔巴呆住,羞涩起来:“其实也没有啦。”

路飞嘻嘻笑着,扭头看娜美:“在说我什么?”

“唔...巴基。”

“哦,巴基啊,你们也见过了?”香克斯在路飞身边坐下,突然觉得这片海实在不太大:“他还好吗?”

娜美咽了咽口水:“这个啊...”她悄悄瞅路飞。

“在东海的时候见过了...是个很讨厌的家伙。”路飞和娜美的判断如出一辙。

香克斯眉梢动了动,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航海士小姐还在斟酌言辞,如果红发和巴基是很好的朋友的话,自己刚刚那样说就不太合适了。虽然....但每个人都有交友不慎的可能,可她斟酌的了自己,却挡不住口无遮拦的船长,路飞噼里啪啦就把当时发生在东海的事情讲了出来,口气愤愤,盖棺定论:

“那种家伙才没资格说是你的同伴。”

其实这才是最让少年生气的地方,海贼们愣了片刻,望着沉默的红发船长不吭声。

同伴和朋友这个词在红发心里的地位非比寻常,他们都知道。如果是以前跟着罗杰时候的同伴,他们尚且不清楚自家船长对那家伙的定位,哪怕根据娜美的描述那是个压根不入流的家伙。

宴会的气氛微妙起来,远处还能听见耶稣布父子俩或哭或笑的声音,近处的声音渐渐平息。

妮可罗宾嗅到空气里的变化。

也是这一刻才无比清晰看到红发在这艘船上的核心地位。用一个人的情绪影响整船百人这种事情,这片海上也不多见,他的沉默能是这艘船的沉默,他的欢喜就是这艘船的狂欢,他的放肆随意就是整船人的放肆随意,他的处事原则就是这条船的处事原则,不用明文规矩,不需暴力压迫,他就只是在那,所有人都会信服——哪怕是乍看强势的副船长其实也跟随他的情绪起伏。

这一船似乎管理松散的人,可以因为他们船长变成一个人,同进退,共荣辱,这是任何一支军纪严明的海军用严苛的军令和日复一日洗脑都难以达到的境界,却被红发轻而易举实现了。

这样一个人,路飞船长真的可以收服吗?罗宾心头有些忧虑。

何况哪怕是路飞,其实也格外紧张红发的反应,哪怕他不打算动摇自己的判断。

“我很高兴你这么重视我送给你的东西。”香克斯偏头看着路飞,露出一个微笑。

“巴基和我很小就跟罗杰船长出海了,算起来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虽然贪财了一点,但我记得...”他搔了搔头,眼里露出一点无奈:

“虽然说都是海贼,但我和他的路不一样,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他又不是你,我为什么要在意。”路飞朝香克斯做了个鬼脸,气哼哼地不知从哪抓出一块烤肉塞进嘴里。

红发顿时大笑,空气里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所有人跟着大笑起来。

“明明就在意吧,长这么大了连撒谎都不会,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香克斯勾过他的脖子贴着他的头,说不上心头涌动的暖意因何而起,只是少年一如当年这点实在让人感慨。

“有些事情一辈子都变不了的。”少年却不以为耻,振振有词。

“...真好啊,很多人在这片海上久了,都会逐渐变成另一个人。”

天降横财的狂喜,实力增长的傲慢,痛失所爱的泪水,荣耀和苦难,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把不是摧人品性的尖刀,漫长的时光,此消彼长的孤寂与疯狂,这片海粉碎了多少天真的梦想,而多少粉碎了的梦想再也没有被黏上。

所以少年的傻而憨直才如此可贵,从一而终的简单是这世上最大的困难。

“那就做那部分很少的人就好了。”

他拥有最简单却最坚不可摧的逻辑,是打破人世所有消沉的利器,他朝着红发男人露出纯粹灿烂的笑,就如要成为海贼王时候那样不计一切,一往无前。

“嗯...就算香克斯你承认了,但以后我再听到小丑巴基说是你的同伴,还是会打他的。”这是蒙奇·d·路飞郑重思考后的结果。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香克斯揉着路飞的脑袋:“那是你做海贼的自由啊,路飞。”

“敬海贼的自由!”说罢,红发高举酒杯,船员大笑着应和:

“海贼的自由!”

“一口气干了!”

“嗷!”众海贼大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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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飞没那么热衷酒,但也来者不拒,他还吃了很多肉,观摩娜美开发出的模仿秀新技能,她不时会学着他念叨红发的样子来一段,乔巴后来也掺和进去,被灌了不少加蜜酒水的驯鹿已经晕乎乎地忘了腼腆。

等路飞从兴奋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失去了红发的踪影。

这个假十七岁的少年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红发船长故意的,顿时打了个激灵,问8213:

“香克斯跑哪里去了。”

“船长室。”已经很懈怠了的系统懒洋洋地回答。

这就有点违背路飞对香克斯的印象了,放着一群人的狂欢不加入自己猫回船长室这种事太不地道了,暗自这么抱怨着,他却也和红发一样谁的招呼都没打,趁夜摸黑往船长室走去。

其实真的在意的是那家伙撇下自己开溜这档事,路飞咂摸着待会儿怎么也得抢了他的酒,逼他尝尝山治的特制柠檬汁,然后再试试自己独家烹制的烤山猪肉。

雷德号比梅里号大许多,从甲板到船长室的距离不短,灯火都聚集在那,但路飞轻车熟路没拐错一个弯,还伴着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接二连三。眼前的黑暗不是障碍,他走着走着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住,8213纳闷:

“怎么了,宿主?”

“...不,没什么。”路飞在黑暗中扬起笑脸继续走下去。

他靠近船长室门口了,里面亮着灯,船医米诺的声音传出来:

“居然在这种时候...酒是一滴也不准喝了...药吃了,乖乖睡觉,看看明天的情况再说...”

“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以你的体质,不作死明天或者后天应该就能生龙活虎了...”

其间夹着香克斯一两句嘶哑的嘟囔,似乎在抗议,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路飞眨眨眼,就听船医先生压着嗓门的抱怨,像是怕扰了什么:

“你想被小鬼看见你这样吗?”

然后门就被路飞推开了。

香克斯没回头,只有米诺诧异地看去,他虽然是船医,但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发现不了有人站在门口,看来人是路飞,他表情一松,哎了一声,偏头朝床看一眼,路飞已经走进来。

“香克斯生病了吗?”船医发现少年也刻意压着声音,这种小心的样子和他平时真的两个样子,米诺悄悄笑了一笑,摇头:

“不是...”可发现自己又不太好定义红发这种状态,沉吟半晌只道:

“偶尔会这样,没什么大碍。”

他将药瓶摆在床头,走过来揽路飞的肩往外走,小声道:

“让他睡一会儿。”

路飞没有动,米诺眯起双眼看他:“路飞?”

“我留下来照顾他。”

不是他觉得少年小题大做了,且不说老大需不需要照顾,还有路飞这小子长的就不像个会照顾人的样子。米诺嗤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

“老大没事的,走了。”

路飞还是没有动,这股轴劲红发船上每个老人都很熟悉,当年追着红发说要一起出海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只有他们老大对付得了。

“没事的米诺,路飞在这没关系。”床上传来红发沙哑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打断了船医和少年的对峙。

他背着门口侧躺,薄被盖在身上勾勒出断臂的轮廓,红得灼人的头发散在枕头上,背微微勾着,看似熟睡却还醒着,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路飞应言走到他床边坐下,用执拗的眼神看向船医。

米诺觉得此时氛围有些微妙,却说不上哪不对,只得无奈地耸耸肩:“让他好好休息。”他最后叮嘱道。

等屋里只剩他和香克斯两人以后,路飞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他的确擅长照顾人这种精细的工作。手脚无措一阵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有些下滑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就听见床上人一声闷笑:

“路飞...”

“什么嘛,米诺叫你睡觉啊。”路飞因此都不敢大声呼吸,结果还遭到对方的嘲笑。

香克斯往里边挪了挪,歪过身子,在昏暗的光线里用布满红丝的眼睛看他,嘴角朝上挑着:

“我知道。”

路飞突然咽下所有声音,像第一次看见红发一样呆住,或者该说他从没看过男人这个样子——光线和阴影融化了他原本凌厉的轮廓,于是那些线条就在记忆的添油加醋里兀自鲜明,光晕在麦色的皮肤上涌动,滑过骨骼和肌肉流畅的脉络,像深海黏稠的海水,却有滚烫的气息宛如实质一般喷涌而出。

是水压与高密度的水波作祟,一切的一切都似沉默光滑的绸在水下滚动欲语还休,他的视线被捕捉,被黏住,且万分笃定如果伸手触碰,他的皮肤、筋肉、骨骼也会被黏住,再来是更深的东西,骨髓和灵魂,大概。就像被蛛网黏住的猎物,望着毒蛛斑斓的纹理忘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