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2 / 2)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香克斯面前挣扎,那个人如果张开双臂他就扑过去,如果大笑,他就跟着欢快,如果愤怒,他就跟着压抑,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这是他永远不会长大的部分——他想触碰他,于是就也张开手臂,蹬掉凉鞋爬上床用四肢将他裹缠在怀里。

这下,他才是那只斑斓的毒蛛,小心布置自己稠密的网,不给猎物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

真的贴上红发以后路飞才真切感受到他的体温有多高,香克斯没有挣开他,不知道是因为乏力还是其他,可能是因为少年的胸膛正巧压着手臂残缺处,做什么动作都不方便。

“你发烧了吗?”路飞听起来很担忧。

“不算。”香克斯咳了一声,嗓音低哑。

路飞抬头,下巴压上他的肩膀,表情出现一丝紧张:“会很难受吗?”

香克斯沉默了一会儿,才选择道:“...不会。”

路飞敏感地辨认出这是一个谎言,但已经不会像小孩子一样跳脚要男人承认说谎,他沉默后问8213:

“香克斯怎么了?”

“全身检查将扣除10点强者值,是否确认扣除?”

“确认。”

8213和船医先生一样觉得屋内气氛微妙,可若非必要它不会动用资源进行一些无关紧要的计算,然而仅凭浅层次的逻辑运算,它感觉自己已经隐隐碰到了真相——就是不知道它这位神经粗壮的宿主心里有几分数。

路飞不说也只是因为没人问,刚刚那一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些异样的情绪,既熟悉又陌生,是他以前从不热衷的骚动。从经验来看,这只是和吃饭睡觉一样的生理需求,甚至说是还不如食物的诱惑,他也在成名后路过花街柳巷,被男人女人狂热地追求过——他突然想起汉库克,他的朋友。

却也只是朋友而已。

海贼王不确定自己是否拥有爱情,或者爱情是太多珍贵情感里面不太起眼的一块。他尝遍世界珍羞,闯荡世界每个角落,这载他的船的海洋是他随手掬起的一捧水,他将世人眼里最珍贵与最平凡的东西一视同仁,全世界最大的财富抵不过最终一无所累的自由。

爱情是一座可以去冒险的岛,却不一定是必须得去的岛,而海贼最终将离开每一座岛,登上这座岛的时候他的心跳并没有比登上其他岛屿时快速几分,所以那对他来说,是一份可以有,但也可以没有的珍贵。

可现在香克斯滚烫的躯体和他交缠在一起,他突然得不出和以往一样的结论了。脑子里回放着他隐绰在光影里的笑容,心脏突然用力拍击胸壁,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响声蔓延到耳膜,像巨浪扑向脑海,此后再不平静。

“检测完毕,宿主可以查阅报告。”

8213告诉路飞红发这是特殊体质,平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在他的家乡西海的某座小岛上有一小部分人会定期或者不定期出现高热,乏力,腹痛,荷尔蒙异常分泌,类固醇大量增加等症状,程度因人而异。

简而言之,有人发情,有人发烧,红发这种显然属于后者,但他的船医显然已经掌握治疗手段,想必战斗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这种体制过于罕见,见多识广的海贼船医也没找到更多可以参考的案例,没法做更进一步的病理研究,唯一一个研究对象又是行为处事过于随心所欲的船长先生,不遵医嘱,嗜酒如命,平日身强体健,所以才会在发作的时候格外惊人。

好在发作频率实在低的可怜,这个秘密只在副船长和他之间流传。但让船医先生担忧的是这不明原因的高热最后是否会给自家船长带来什么不可逆转的健康损害,这一时半会儿没法得出确切结论的,于是只能这样担忧下去。

路飞居然也有这样敏锐的忧心,8213才保证红发的状况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并且嘲笑他:

“作为海贼明明战死的几率更大吧,或者死在大海手上,病死对红发这种程度的海贼来说是几率一点也不高。”

回答它的是路飞迥异的安静,8213闭嘴了,突然想起宿主先生上次来雷德号船长室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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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飞,你睡着了?”

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少年没再作声,红发却在这片宁静里辗转反侧了,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还说来照顾自己,其实就是来抢床的。

“没有啊。”

“外面结束了吗?”红发的眼半阖,心里知道不太可能,却还是问。

“不知道。”

“...你怎么这么安静?”

“米诺说...”

“你把我认识的路飞弄哪去了,他可不是这么听话的小鬼。”香克斯吃吃笑着,然后额上覆上一只手,他嘴里的小鬼抱怨他:

“我会告诉船医先生的。”

“不,你不会。”红发船长狡猾地说道。

“香克斯,你是大人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香克斯被堵的一噎,有朝一日他居然要路飞来教训他好好照顾自己,教训他的小鬼口气异乎寻常严肃,抱着他的双臂勒紧,继续道:

“不要撒娇,你本来就该睡觉了。”

红发几乎吐血,他既没有章鱼一样八在另一个人身上也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卖可怜说要喝酒,这样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听船医的话吃药,还给这小鬼当抱枕,哪里有点撒娇的样子?

但抗议的话实在太幼稚了,红发撇撇嘴,扭过身子,伸出右手将路飞按进怀里然后用下巴压住他的脑袋,这样反客为主,抱枕就成了少年,然后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

路飞挣了挣,然后忌惮对方病号的身份停下动作,瞪着眼鼻尖抵在对方锁骨的地方,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恍惚觉得像某种很好吃的点心,像山治烤过的某种蛋糕,焦脆的表皮下绒软滑腻的口感,带着酒味和甜味,离远了浅淡,凑近了浓郁,几乎让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一舔。

在他正要伸舌头舔人的时候,香克斯突然道:

“巴基的事...”

啊小丑巴基,这个倒胃口的名字,路飞皱皱眉:“你们已经不是同伴了。”

“...是啊,但感觉你很在意的样子。”

其实没有,如果不是娜美突然提及,路飞并不会故意想起那位蓝头发红鼻子的小丑。

“和他很久没见面了,以前在罗杰船长船上的时候,我们都是见习生...虽然我们对海贼的理解不太一样,但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罗杰有罗杰的规矩,巴基没有犯过,罗杰不屑的事情,他船上的人都不会参与。说起来他绝非十恶不赦,以他对财宝的热情,变成这样也在预料之中,所以按路飞的定义也就是个讨厌的家伙而已。

不是无恶不作,但恃强凌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这个层面来说,他是个比红发更像海贼的家伙。

为了自己的利益目标抛却所有,和为了单纯的自由背负所有,怎么看其实都是后者更事与愿违。

“我在意的不是他。”路飞告诉红发。

香克斯当然知道,只是——他的眼睛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黯了一下:

“很少有人能不被大海变得面目全非,路飞,要是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呢?”

“八嘎...”少年抱着他腰的手爬到他的脖子:“我喜欢的只是香克斯而已。”

不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好人,也不是一个符合普世价值的道德模范。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你的,笨蛋香克斯。”

香克斯哼哼两声,这还用猜么,你面上的崇拜和敬仰有眼睛的都看得见,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一定是这诡异的高热让他莫名其妙多愁善感起来。

“睡吧,香克斯,无论什么样我都喜欢你的。”

被他按在怀里的少年这么说着——红发勾了勾嘴角,渐渐松了手,意识开始昏沉。路飞从他怀里挣出来,手从他脖颈滑到肩膀,最后停在左臂的位置,停了很久,然后目光聚焦在他的睡颜上。

最终回以一言不发的沉默。

半斤八两的两人——8213冷不丁道:“路飞,你喜欢红发?”

“喜欢啊。”路飞理所当然。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喜欢吗?”

“...知道。”

8213不欲去深究宿主回答前那短暂的沉默代表什么,他说知道,那就是知道吧,这壳子里毕竟是个实打实的海贼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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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醉醺醺的两船人陆陆续续发现甲板上失去了自家船长的踪迹。

瞪着无神双眼的船员没有寻找的打算,两位船长都不是擅长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发号施令的家伙,一下子就找得着才奇怪,而且是一起不见的,还省了找两趟的麻烦。

他们晒着太阳醒酒,两方船医结伴四处派发醒酒药,基本状态是乔巴跟着米诺屁颠颠跑,一边在对方发出嫌弃声音时深有同感地附和,他们俩在昨晚交流各自船员不遵医嘱的事件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头儿呢?”贝克曼搓了搓眼睛,打了个哈欠,前后左右看了个遍,确认没有那一头亮得刺眼的红毛,这可不符合他的待客之道,于是嚎了一嗓子。

米诺正巧派到他身边,斜了他一眼:“和路飞在一起。”

“我知...是嘛。”他读懂船医的眼神,眼底浮出丝担忧:没事吧?

船医先生不着痕迹摇摇头,笑道:“估计还没醒吧。”

“起得来吗?”贝克曼小声问他。

“不清楚,待会儿我去看看。”

“路飞也在?”

“是啊,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米诺无奈极了,那家伙简直像装了某种探测器。

贝克曼摸出自己的烟,叼在嘴里没点燃,扫了眼迷迷糊糊爬起来的船员,又看了眼瞭望台,那没动静,寻思了一下还是叮嘱米诺:

“给干部们打个招呼,说老大不舒服,让他们警醒一点。”

“知道。”米诺给了个放心的眼神。

“我去看看。”贝克曼收起烟,朝船长室走去。

........

“路飞呢?”罗宾喝的不多,醒的最早,遍寻船长不着她问乔巴。

“说是和红发船长在一起呢。”

所以红发也不在。

“乔巴,头好痛。”娜美可怜巴巴地捂着脑袋。

“你喝太多了,把这个吃了。”乔巴把水和药递过去。

“昨晚太开心了...说起来,路飞居然中途跑了。”

“去找红发船长了。”

“今天出航吗?”

“得去补充物资了,等找到路飞告诉他一下,我们得跟着红发海贼团到临近的岛采购。”山治已经和卜拓罗说好了。

“乌索普呢?”

“在那,和他爸躺一起的那个。”娜美手指一指。

“绿藻...好了,我看见了,所以现在就差路飞了是吧。”

这就不是他们控制得了的了,草帽们安心躺回去休息——没掉到海里去就好。

———————

本·贝克曼走到船长室的时候特地没弄出声音,很快,他就收到了自己体贴谨慎换来的结果。

打开船长室的门,他先接住了冲面来的一拳头,并没有醒的很彻底的草帽少年听到动静以后给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贝克曼啧了一声,晃了晃来人的胳膊,直接把人给摇醒了。

“副船长啊。”路飞收回手,坐在红发床上打了个哈欠。

贝克曼越过他看见自家船长还睡着,挑眉问路飞:

“烧退了吗?”

路飞揉揉眼睛:“应该差不多了。”说着,他伸手探向红发的额头。

他的动作让贝克曼喉咙一紧,下意识就要阻止——这种时候触碰红发就是他和米诺都要犹豫的事情,虽然没有意识,但几十年的战斗本能可不是开玩笑的。

出乎贝克曼意料的是,红发竟然这么安静地就让路飞碰了。

睡死了吗?还是昨晚躺一宿躺熟了?贝克曼目光玄妙起来。

“还有点热,比昨晚好多了。”路飞扭过头对上副船长诡异的目光,眨眼。

“米诺和你说什么了吗?你看起来没有很担心啊。”

路飞的眼神一下子沉静下来,他拿起床头的草帽整理了一下扣在头上,抬起头朝贝克曼笑:

“船医先生没说什么,但我知道。”

“你知道?”这超出贝克曼的想象了。

“巴尔和我说过这种情况。”

又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巴尔,米诺知道不知该多兴奋,可能还有生气,自己纠结这么多年没研究出个所以然的东西居然有人知道。

“那位巴尔先生说这样,有问题吗?”到底对红发的关心压倒了一切,贝克曼的声音关切。

“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

贝克曼收敛情绪,点点头:“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请那位巴尔先生亲自看看的好。”

8213听着路飞替他答应下来,也不知道海贼王要怎么实现“亲自”这个词。

“你的船员在找你。”贝克曼告诉路飞。

“是嘛。”路飞扯了扯衣服,转身把红发的被子掖了掖,才踩上凉鞋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