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盼儿回过头,“田翠翠!”
田翠翠就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拉下围巾笑着说:“还真巧!”
“是挺巧的,我平时都不怎么出门。”鲁盼儿就带着田翠翠到了自己家,“先喝点热水暖一暖——你吃午饭了吗?”
“吃过了,”田翠翠喝了几口热水就说:“我家今天杀猪了,我给你送点儿猪肉。”打开提来的麻袋,里面是一个大肘子。
“田翠翠,你怎么拿来这么多肉?我可不能要。”
“有什么不能要的?”田翠翠就说:“今年我家的猪没交供销社,自己杀了吃肉,一个肘子不算什么!”
过年杀猪是东北的习俗,但是把一头猪全留下,还是很少见很奢侈的。田翠翠很强硬地把鲁盼儿推到一边,把肘子拿出来放到厨房,财大气粗地说:“你别跟我客气,我挣到更多的钱了!”
鲁盼儿见争不过田翠翠,就说:“我现在不只当民办老师有工资,而且也找到挣钱的办法。”说着就把自己给大家做衣服收旧布碎布缝抹布的事讲了,“一块抹布八分钱,一天做十块八块的很容易,布也足够。”
“这我就放心了!”田翠翠松了一口气,“前些天我一直担心,你一个人供三个学生,还有一个高中生,日子可怎么过呢!”
“我想带着你一起挣钱,可又怕你被批判就当不成民办教师,跃进、丰收和丰美都跟着受影响……还好,你自己想出办法了——鲁盼儿,你真聪明!”
鲁盼儿笑了,“田翠翠,你比我挣钱还多,是不是表扬自己呢?”
“我当然聪明,”田翠翠就说:“不过我一直觉得你比我还要聪明能干!”
“好了,我们别自已表扬自己了。你买自行车了?”
“买自行车不算什么,我还买了一块手表。”田翠翠拉起袖子给鲁盼儿看,“上海牌的。”
鲁盼儿当了老师之后,发现没有手表很不方便,因此十分羡慕田翠翠的表,认真看了半天,想着自己挣到足够的钱也买一块,又真心为她高兴,“很漂亮。”
“前两天我给万红英看了,把她气坏了!”
“你不怕万队长为难你们家?”
“他是很想,但我不怕他!”田翠翠就说:“村里现在有人跟着我做生意,都挣到了钱,一起帮着我打掩护,万队长想找我的错,根本找不着!”
鲁盼儿就笑,“你还学会了团结群众呢。”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田翠翠就说:“今天因为杀猪,我就没去做生意,明天不能再停,我得早些回去准备了。”
鲁盼儿也不好再留她,就把自己新做的一副棉手套给她,“你骑自行车时戴着,挺暖和的。”
大红色条绒的面子,碎花布的里子,中间絮了厚厚的棉花,田翠翠一看就特别喜欢,“你的缝纫活儿做得可真好!”
第37章 瞧不起你
陈婶儿来的时候, 鲁盼儿正在切猪肘子——如今她很少做家务,都交给了丰收丰美, 但这个猪肘子很大,不容易切, 她怕弟弟妹妹弄不好伤了手,就自己做了。
“哟,这么大的肘子!”陈婶惊叫了一声,就赶紧上来帮她扶着, “你先这么切一刀,把两块骨头分开。”
虽然鲁盼儿时常做家务,但还是第一次切这么多的肉, 的确有些找不到头绪, 便按陈婶儿的指点分开两根骨头, 再切成几大块, “我想着一起炖出来, 再吃的时候让丰美蒸一蒸就容易了。”
“这时候天气冷, 东西放不坏, 都做出来也好。”陈婶儿少不了问:“这是谁送的肘子呀?真是实在人,还带着半个后丘, 去了骨头还得有十多斤肉。”
“我在公社中学的同学田翠翠, 她家今天杀猪, 担心我家日子不好过, 就送了这么多肉。”
鲁盼儿不只能干懂事,人缘还特别好, 就说她从小到高中身边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杨老师、高中的同学们,现在还有八队的田翠翠送了这么多的猪肉,一看就是真心结交的好朋友。
陈婶儿看向鲁盼儿的目光更加满意了,要是能当自己家的儿媳妇,该有多好!只是现在鲁盼儿还小,再有两家都刚出事,怎么也不是提出来的好时机。她就用心指点鲁盼儿,“多放点水,多放点花椒大料,要是有酒也放点儿,小火慢慢炖着,时间长一点儿味道才更好呢。”
炖上了猪肘子,鲁盼儿就叫丰收和丰美,“今天下午不能出去玩儿了,要在家看着火,按陈婶说的,不能大也不能停,才能把猪肘子炖好。”
丰收和丰美当然都心甘情愿,就要能吃上猪肘子了呢,赶紧答应着就把凳子搬到了厨房,坐在炉子旁边看火。建设和建立也就不出去玩了,跟着丰收和丰美一起守着炖肘子。
鲁盼儿做了一会儿活儿出来看看,见四个孩子很小心地添玉米秸,让灶里的火一直烧着,又不很大,肉香已经弥漫了出来,就笑了,“晚上就可以吃肉了。”
四个孩子也都笑了,“这肉可真香啊。”
“新杀的猪呢。”鲁盼儿才要回屋里,却又停住了脚,“你们在玩什么?”
丰收就得意地说:“我们自己做了一副扑克。”
果然是用旧纸做的扑克,还画得有模有样,四个围成一圈一边看火一边玩儿。
鲁盼儿就说:“玩扑克当时挺高兴的,但过后却什么也没有了,太浪费时间,对小孩子不好。”想了想回屋里找出自己三年级下学期的语文课本,“你们每人读一篇,有不认识的字就来问我,就算提前预习课文了。”
四个孩子就开始读课文,虽然常有不认识的字而结结巴巴的,但是都很认真。鲁盼儿就拿出四颗水果糖,“这是奖励你们的。”她也跟着杨老师学,买了水果糖奖励学生,而眼下的四个孩子,也正都是自己的学生。
四双眼睛亮晶晶的,鲁盼儿看了从心里往外高兴。
陈婶儿瞧在眼里也开心,“明天我得把建党也带来,他跟着建国他们天天打扑克,能学成什么样。”
鲁盼儿知道陈婶儿真心为自家好,也诚心地劝道:“总不能让陈建国一直混下去,冬天没有农活,不如学一门手艺吧。我姥爷常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我当初裁剪也不过喜欢弄,没想到现在还真靠着这门手艺挣钱呢。陈建国农闲时学做木匠、铁匠、瓦匠、厨师什么的,不都挺好?”
“我怎么没想到!”陈婶儿就说:“还是盼儿有见识,我回去就跟建国说。”
鲁盼儿跟着陈婶儿说话,心里却一直不踏实,时不时地向窗外看。陈婶儿见了就问:“你是担心跃进?”
“嗯。算时间他也应该回来了,怎么连个影子也没有。”
“兴许有什么事儿耽搁了一会儿,”陈婶儿就说:“他一个小伙子还能怎么样?”
虽然这样,但鲁盼儿还是越来越心焦,连衣服都缝不下去了,索性收起了好布料,改做抹布,但依旧三心二意的,半晌也没做成几块。
天快黑的时候鲁跃进才回来,鲁盼儿见他衣服上沾了泥,又撕破了一处,立即就生气了,拖着跃进到电灯下面细看,手上划了深深的一道,已经结了血痂,“你又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