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晔抱着周绵绵,面色平静地立在门口,眉眼淡淡地扫过院厅里的所有人。
准备离开的周常文停下了脚步。
如泼妇一般吵闹发泄的段敏安静了下来。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恢复了平常的贵妇姿态。
而保姆则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地收拾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保姆一边收拾一边扼腕叹息:这几万块的花瓶说仍就扔,也太能造了。
不过吧,豪门夫妻吵架的样子,和他们普通人也差不多的,一哭二闹的。上吊估计是不可能的,毕竟还有那么多钱没造完。
“绵绵睡着了,我送她回来。”周晔平和的声音宛如来自深山幽谷,带着熟悉又陌生的回响。
听到儿子那久远疏离的声音,段敏的眼泪再次落下。
尽管她努力想遏制眼泪,却无济于事。
她哽咽着:“多少年了呀,你就站在门口,死活不肯和绵绵一起踏进这个家,我怎么……”她捂着脸,再也说不下去了。
周绵绵趴在周晔肩上,迷迷糊糊的,小手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哥哥,我们到嫂子家了吗?”
她揉着眼睛,揉呀揉,揉呀揉,忽然发现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咦,怎么和我家一模一样。”
仔细看,真的是一模一样,连爸爸妈妈都在的。
周绵绵彻底醒了。
周晔把她放下来。
周绵绵立在原地,转了一圈,一脸震惊地瞪着周晔:“周晔,你骗人,呜呜呜呜,你把嫂子藏哪儿去了?说好带我去嫂子家的呢,呜呜呜!”
周晔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话她:“小黏人精,快别假哭了,一滴眼泪都没有。”
周绵绵收起假装哀嚎的小嘴,哼声哼气地抱怨:“那你们也不能哄骗小孩!”
“绵绵,过来。”段敏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儿,朝女儿张开双臂。
周绵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妈妈在哭,她也不缠着周晔了,立马转身,小腿蹭蹭蹭飞快地跑过去,撞进段敏怀里。她抬起小手,轻轻擦了擦段敏眼角泪水,“妈妈,怎么啦,快别哭了,绵绵以后会乖的。”
段敏抱着周绵绵,用力亲了亲她。女儿才是她真正的小棉袄。
周绵绵回礼一般,也亲了亲段敏,“不哭啦,我这不回来了嘛。”她眨巴着嘴,“妈妈,你眼泪是咸的。”
周常文比之前更加他意气风华的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周晔,来都来了,进去坐坐。”
“不了,有人在等我。”周晔对父亲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周常文看着儿子的背影,眉头紧蹙,放低姿态,用讨好的口吻问他:“周总,周大老板,你要怎么样才肯饶周氏集团一条生路?真的要逼死你的亲爹才肯解气吗?”
周晔顿足。
段敏让保姆带着周绵绵去洗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周晔说:“我去给你们倒杯茶。”然后,目光如淬了毒一样恨恨地盯了一眼周常文,“你的事,回头我和你慢慢算。”
周晔也注意到了,父亲衣领下的那枚鲜艳的口红印。
以父母今天的敌对状态看,这口红印肯定不是他母亲段敏的。
作为儿子,他替父亲感到羞愧。
什么生意场上的无可奈何根本不存在的,他周晔白手起家的那几年,也可以轻松避开这种事。
周常文一脸无辜地说:“在酒吧见银行的朋友,被一个喝醉的小妮子蹭到的,小姑娘家把我认成了旁人。”
勉强算是一个解释吧。
年轻的漂亮女孩谁都喜欢,他没推开,也他心里存了不合适的念头。
周晔不会插足去管父母之间的事。
他勉强进了屋,在曾经熟悉的客厅坐下,目光扫过这里的摆设,告诉父亲:“我赶时间,就开门见山告诉你吧,吞并周氏的事我不会停止。”
周常文愣了一下,满是困惑地追问儿子:“可这是何必呢?要爸爸给你下跪求饶,你才肯给一条生路?”
“这只是我生意场上的正常操作罢了。”周晔反问父亲,“您为何不反思反思?偌大的周氏,才几年啊,营收就缩减为原来的十分之一不到。”
周常文沉默不语。
周晔说的是实话,其实很早之前,周氏就是周晔在打理。
遇到所谓的重大决策,周晔会请教周常文,所以周常文一直误以为自己还掌控周氏,其实周晔的请教是颇有艺术性质的请教,他的所谓请教不过为了顾忌周常文作为父亲的尊严。
也就是这三五年,周常文才意识到,自己的管理意识早已跟不上潮流。而他花大价钱请来的职业经理人也都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周氏集团太大了,而周晔的断然离去,对周氏集团来说,就像是一辆被拆了轨道的满载货物的绿皮火车。
这辆笨拙的绿皮火车想快速地爬上轨道调转车头,真的难得很。
“不是我吞掉你们,也将会是别人。”周晔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水,用毫无波澜的语气给父母提了建议,“我要是你们,就索性卖了公司,安安心心退休养老。”
反正周家的财富,也够他们一直维系着这样的贵族生活。
周常文抿了一口茶,道:“还不是想为绵绵留点什么。”还不是不服老!
周晔唇角下垂,“绵绵是我亲妹妹,我会薄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