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变得异常的沉重、压抑,陈甯清晰地听到了他混沌厚重的呼吸声,仿佛从远古而来。
过了许久,吴年突然跪在地上,“扑通”一下,整个人都变得哀伤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才导致了你们一家的误会。”
声音凄厉而沙哑,带着某种意义上的忏悔。
“这一个'对不起'是不是有点晚了!或者你心里受着道德的煎熬,现在是终于扛不住了,才不得不说。况且,所有人受的苦难难道只一个'误会'就可以解释了?”
她从大火里涅槃重生,童心受到刺激,变得疯疯癫癫,好几次显些丧命,而丁博东也受着煎熬。
他一个“误会”就可以囊括一切了?
“那还要我怎么样!你以为我这些年好受吗!因为这事,我东躲西藏,受人追杀,连老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博士后,最后竟然沦落到扫大街。我这样的遭遇还不够吗?”
吴年蹭地站了起来,竭斯底里地吼着,似乎这些年压抑在心里的东西不断发酵,到了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不再蛰伏,喷薄而出。
他如枯树皮般皱巴黑漆的脸上,已经自觉地揉成一团,一条条如黑皮绳索绞在一起。他脖颈处的皮是极薄的,看着却极有韧性。在脖颈下,他如大火烤黑的的表皮被拉伸得青筋突起,有次序的排列着。
可即使是嘶吼,他脸上也只有狰狞,没有怅悔。
吴年的眼角有一滴浑浊的泪水流了出来,黏糊糊的,有些发黄,它顺着眼角延伸下来的沟壑慢慢滑了下来,带着这么多年所有的苦。
陈甯抹了一把脸上被喷的口水,冷冷地看着他:“我对你的苦难不感兴趣,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因果轮回罢了。”
吴年睁着眼眸,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冷血的女娃,倒退一步,忙不迭地瘫坐在地上:“果然是她的女儿,跟她一样,没心没肺。”
“哦?”
“当年,我被丁博东放逐,她就像你现在一样,眼神里没有一丝情感,只有冰冷。我多么希望她生气、恼怒、甚至恨我,可是没有,都没有!她只是凉薄地看着我,真是没心没肺。”
吴年脸上哭哭笑笑,竟有些癫狂。
“你一直单恋她?”陈甯淡淡地问了一句,但心里已有了答案。
吴年眼眶一下失了色,苍凉一笑:“呵呵,看吧,连你都知晓了,她都没有察觉。多么可笑。一开始丁博东撞见我们厮混一起,他疯了,要杀了我,可她只是冷冷旁观,竟然不求情。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替我说。”
“你想她说什么,爱人看到自己与其他男人躺在一起,赤身裸体,她本就万念俱灰。而且她也深知,她一旦张口为你求情,或者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不亚于在火上浇油,你死的更快。难道这点你都看不明白?”
原来,真相之所以是真相,不过是人们选择性去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不过是虚饰的假象罢了。
像丁博东,像吴年。
丁博东被当年一根刺扎着,没有彻底拔出来,潜意识里总有些患得患失,所以当再次面临同样的事情时,潜意识里的怀疑自然得到确认,于是真相就不再是真相了。
而吴年呢,单恋童心太久,当自己在火上烤时,自然急切希望心里的那人能拨开火苗,以此来确定自己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罢了。
“你骗我,骗我!她对我太无情,太无情……我跟心心小时候两小无猜,长大了也是众人眼里的金童玉女,可自从丁博东出现后,一切都变了!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