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既已松口,明彦恩兄妹也不再多扰,给爹娘问过安,退了出来。
文氏向水红一望,摆手道:“你也去罢!”
水红忙应,磕个头,跟在二人身后出来。
三人两前一后,离开前厅里人的视线,明彦君这才停步,回头道:“水红姑娘,你这首饰哪里来的?方才的话,又是谁教你说的?”
明彦恩一愕,跟着点头道:“嗯!若欣儿知道母亲抱恙,纵被责骂,也断然没有不回来的道理!”
水红见自己一番说词瞒过了文氏,却瞒不过这兄妹二人,足见与卞红欣相知之深,点头道:“郡主所见不错,这首饰,不是少夫人的,而是楚大小姐给的!”
楚若烟的?
明彦恩错愕,问道:“若烟怎么会有欣儿的首饰?”
女儿家,交情纵好,相互有一两样对方的饰物不足为奇,可是水红手中,显然是成套的首饰。
明彦君却笑叹道:“欣儿自幼跟着若烟胡闹,除去不惦记旁的美少年,又有哪一样不是学足了楚妹妹的模样儿?楚妹妹有的首饰,她自然也原模原样儿的弄来,水红姑娘手里这套,显然是楚妹妹之物!”
水红抿唇笑道:“郡主对楚大小姐和少夫人瞧的甚是明白,这首饰,当真是楚大小姐之物。”
明彦恩扬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水红细细解释道,“当初少夫人被逐,王妃病倒,楚大小姐遍寻少夫人不着,便设法将这首饰交到水红手里,教水红方才那番话。”
难怪水红来的如此及时,还随身带来这套首饰!
明彦恩赞道:“难怪钰王殿下赞她聪慧,竟然能早早料到今日!”
那可是半年前的事!
明彦君向水红深望,慢慢道:“不想水红姑娘竟肯相助!”
水红轻轻咬唇,向明彦恩望去一眼,脸儿微红,低声道:“水红身陷那等地界,实已再无奢望能嫁一个良人,哪知道能得明世子赎身,本来以为……以为……”
话说半句,一时说不下去,低下头,瞧着自己的足尖,缓了片刻,将那半句话跳过,轻声续道,“当初楚大小姐找到水红,教水红说那番话时,水红还颇不以为然。哪知此次世子回来,水红才知道,之前世子所为,竟是对少夫人的回护之心。”
身入青楼,哪里还奢望能嫁入名门?到明彦恩替她赎身,得知明彦恩受伤后伤残毁容,对卞红欣又是一再冷语相拒,竟徒生指望,以为终于找到了时机,为自己争一方立足之地。
随后,卞红欣强嫁,就在大婚那日,明彦恩收自己为侍妾,卞红欣竟然坦然而受,她以为,从此之后,她就是明彦恩名正言顺的枕边人,虽说只是个侍妾,却大可以和卞红欣争一席恩宠,哪里知道,随后明彦恩固然对卞红欣不闻不问,对自己又何尝不是?
那个时候,她渐渐明白,明彦恩替她赎身也好,收为侍妾也罢,不过是为了逼走卞红欣罢了。
而卞红欣进府之后,文氏渐渐将管家之权交到她的手上,卞红欣处事公允,对她也是不曾轻慢,甚至较别府侍妾的例银还多一些,她失望之余,对卞红欣竟挑不出半丝错来。
再之后,孝康王府接连事发,先是明彦恩奔赴西疆,失去了消息,再是孝康王前往泺源救灾被刺,明彦君赶去泺源侍奉,卞红欣被逐。
只是短短几日,原来兴盛的孝康王府,竟然变的空寂,甚至荒凉。
文氏病倒,楚若烟找到她时,曾说过,明彦恩但有回来的一日,必然会与卞红欣重归于好,要她留着首饰,必要时助他们一臂之力,依明彦恩的为人,必然会心存感激,日后定会周全她一个前程。
当时,她还颇不以为然!
可是,就在沉丹太子求娶,文氏一怒之下送去休书,两府眼看就要决裂的时候,明彦恩回来了,楚大小姐的话,一句句变成了现实,展现在她的眼前,令她不得不信之余,同时也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明彦恩与卞红欣青梅竹马,二人情笃,往日明彦恩对她不闻不问,自己尚且没有机会。如今二人言归于好,要与卞红欣争宠,那岂不是难如登天?
权衡之下,她决定依楚大小姐之计,先相助明彦恩劝服明王妃,再不济,他总会留自己在王府,给一寸安身之地。
这些思绪纷至而来,也只是一瞬之间,虽说不曾出口,明氏兄妹却已大至明白。
明彦君不解道:“只有一样,这府里许多人,都是楚妹妹的熟识,为何她偏偏会找到水红姑娘?偏偏水红姑娘肯听她的话?”
楚若烟自幼在这几府里混大,任哪一府的下人,都与她极为熟悉,她要做此事,可以有许多人选。
而她也不会忘记,水红进府那日,显然是要在这府里争一席之地,如何就能听楚大小姐的话,将争宠之心抛开,反而相助明彦恩与卞红欣团聚?
水红微微一默,跟着忍不住抿唇浅笑,低声道:“两年前,水红与楚大小姐,还有过一段……一段机缘!”
一段机缘?
明氏兄妹错愕。
一个是青楼女子,一个是名门千金,她们之间,能有什么机缘?
水红见二人满脸疑问,也不等问,便解释道:“水红第一次挂牌那日,是……是楚大小姐女扮男装,摘了水红的牌子,那时……那时水红对她颇为倾慕,哪知道……哪知道那日经她提起,水红才知道,竟是……竟是楚大小姐……”
两年前,她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挂牌那日,说不出的惊慌和忐忑,无数次的想象,自己会遇到一个怎样的恶徒。
可是,当那位俊俏小公子,用极轻薄的语气赞她美貌时,她竟会为“他”怦然心动,那种感觉,直到如今,还是记的清清楚楚。
还有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