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侍君 未晏斋 2469 字 17小时前

“洗手干嘛呀?”

李夕月闻了闻自己的掌心,撇嘴说:“万一有啥脏味儿呢?”

讲真的,手心里真没什么脏味儿。皇帝是个爱干净的人,从他一尘不染的屋子和雪白如新的袜子就能看出来。手心里是淡淡的皂荚清香,和他衣袍透下去的龙涎香气息。

她在水盆里荡了荡手,擦干后就跟上了那传旨的小太监。

虽然厌恶这个老找茬儿的皇帝,但想到这可是她李夕月进宫这段时间来第一回 到御花园!她心心念念想去看一看的人间仙境!宫里规矩那么严,做宫女的等闲哪有这样的好机会!

李夕月一往好处想,心里就情不自禁乐开花,而脸上自然也带了三分喜色。

宫里的御花园,即便是万物凋零的秋天,也依然美得不可方物,红的是枫,黄的是杏,翠绿的是竹,而红黄绿之间,又有不同的明度和层次,不论远观还是细赏,都觉得经得起看。

李夕月好奇时傻乎乎的神情也出来了,眨巴着眼睛左顾右盼。

突然,听耳畔“噗噗”的声音,转过一座假山,就看见皇帝胳膊上架着上次那只海东青,雪白的翅羽,铁色的喙,海东青翅膀一扇,顿时有风尘吸张之态,然而御园狭小,那鹰大概也嫌弃,又把翅子收了回来,睥睨地扭着头四下张望。

皇帝看见李夕月,叫她:“你过来瞧瞧,是不是海东青施展不开?好像不愿意飞。”

李夕月看看他,蹲身行了个礼,没说话。

皇帝的注意力在他的海东青上,鹰蔫嗒嗒的,皇帝心里就不爽利。

他对李夕月说:“你不是陪你阿玛熬过鹰么?这鹰是刚熬出来不久的,该不是熬伤了吧?”

李夕月摇摇头。

“你哑巴了?!”

李夕月不敢装哑巴——怕他真把她舌头割了——低声回道:“回禀万岁爷,奴才不知道。”

皇帝顿觉没趣,眉头皱得更凶了,举手想让鹰飞起来,可那鹰爪子扒着他胳膊上的牛皮护袖,略张了张翅膀就合上了。

皇帝看李夕月这话痨眼睛偷瞟着鹰,嘴微微张了张,好像想说话没敢说的样子。

皇帝说:“你怎么不说话呀?”

李夕月声音像蚊子叫:“奴才得管住这张嘴。”

皇帝气得想笑。手上有根驯鹰的小鞭子,很想给她一下,但看女孩子娇娇嫩嫩的模样,又觉得没处下手。

“朕叫你说话,你就好好回奏,才是懂规矩,知道吗?”皇帝说,又对白荼,“你教教她呀,怎么这么笨?!”

白荼已经是啼笑皆非了,但见皇帝对这小宫女那么有耐心也是少见的。她上前戳戳李夕月的后腰,低声说:“万岁爷问话,你知道就回话啊。”

于是李夕月说:“奴才看来,这鹰也是三个饱一个倒,换奴才是鹰,奴才也不想飞。”

皇帝剜她一眼:“出息!”皱眉看看鹰又说:“是熬完喂太饱了?”

李夕月想了想说:“所以,奴才的阿玛后来也不怎么熬鹰了,熬出来的鹰,想要它善于猎捕,就得经常饿着,奴才的阿玛说,看着可怜。”

皇帝看着李夕月,李夕月不敢直视天颜,只在肚子里想:这段应该没说错什么吧?皇帝不会又找茬儿刁难我吧?!

皇帝终于说:“现在还没打算着秋狝,确实也没必要天天熬着这短毛牲畜。不愿意飞就不愿意飞吧。”

他胳膊一抬,一旁伺候他玩鹰的小太监熟稔地把鹰架子接过去,又帮着把皮革做的套袖和护肩解开。

李夕月听他闲闲又问:“那你阿玛后来还玩什么?”

李夕月和她阿玛非常玩得到一块儿,这会儿心痒痒的特别想说话,但又生恐自己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显得欲言又止的,惹得皇帝心急起来:“算了,你就装哑巴吧!真是!”胳膊一甩,背着李夕月,显得气哼哼的。

李夕月在后面眼巴巴地看了看他,但甫一见他回头,她又赶紧低头垂手,小媳妇一般。

第17章

皇帝看李夕月这样子就饱了,气呼呼在前头大步流星地走,一点不像是散心。

后面一群随侍的小太监,捧着椅子的、捧着唾盂的、捧着衣包的、捧着银瓶的……跟着他的步子几乎是小跑。

在御花园小跑了半圈,跟的人几乎都是气喘吁吁的,李夕月连风景都顾不上看,只觉得脚酸。好容易皇帝说了一句:“没意思,回养心殿。”大家舒了一口气,这下算是可以休息了。

李夕月留恋地在临走前看了看这园子。御花园不算大,整治得很精致,此刻夕照落在苍绿的藤萝上,落在亭榭的绿色、金色琉璃瓦上,落在灰色剔透的假山石上,宛如给这些都镀了一层金。天空中有一群鸽子盘旋在五彩的霞里,草丛暗处传出了秋虫的鸣叫。

眼见着出了琼苑门,又是长长的甬道,李夕月觉得自己的步子一步懒似一步。往前望一望,惊奇地发现,走在最前头的皇帝,步子也是一步懒似一步,似乎比她还不愿意回去。

到了养心殿,皇帝蹭蹬着门槛问:“内奏事处有加急的奏报么?”

答曰没有。

又问:“有等着晚面的大臣么?”

也是没有。

理论上,皇帝一天的工作就到此结束了,他要勤政,就在西暖阁看看请安折,要是懒政,到东暖阁读读书、写写字,就可以休息了。——李夕月她们这些人,大多也就可以休息了。

皇帝进门的时候,看见敬事房的小太监正跪在一边,手扶着脑袋上顶着的装嫔妃们绿头牌的大银盘子,他眉头一皱,再一次问:“请安折子多不多?”

内奏事处的小太监急忙回禀:“不多。”

皇帝皱眉说:“既然不多,挑灯看完吧。当日事,当日毕,宵旰勤政,也是祖训。”

捧银盘子的小太监则依例道:“请万岁爷翻牌。”

皇帝觉得他蠢不可言,然而又知道这也是祖训,是敬事房太监的职责,就如他要努力多生皇嗣也是国政一样。他只能和蔼地、谆谆地说:“记档,今日朕要处置奏折,仍是叫‘去’。”